一亮,惊喜之心无可言状。庭院中密匝匝挤满兰花,如列队待检阅的士兵一般。满眼是花海,晨曦晓雾中仿佛从空谷走来,曳着烟岚。
我惊喜不已,披上衣衫匆匆赶到庭院细看去。满眼的兰花,我如行舟花海。一丛丛金丝墨叶兰,枝叶舒展,偶有娇嫩的花蕾隐藏其下。恰同我扬州深闺养的那几品一般无二。金丝墨兰,江南极品数扬州,听说这花一朵花苞一两黄金,身价不菲。
“谁吩咐搬来的花?”冰绡在一旁大声问那搬运花盆的小厮。
为首一人见了我一脸赔笑的近前打个千儿说:“回八奶奶话,花儿是老爷差小的们送来的。”
老爷?
“亏得老爷还有这份心思,知道小姐爱兰!”冰绡轻声在我耳边嘀咕,露出些恬然的笑意。
“兰花一到码头,老爷就叮嘱奴才们速速运来八奶奶院子里。三姨太太瞧见了生生讨要一盆,小的们都不敢做主给她呢。”
小厮们退去,我心下却一阵莫名的触动,他如何知我喜爱兰花,还如此煞费苦心从江南寻来同我闺房中一样的品种?扬州至此虽非千里之遥也是舟船鞍马一路遥远,难为他为了这几盆花费心思。我手里揉着那方帕子,赏着这些还是碧叶如丝的花,心情繁复。心知他是有意来讨好说和,只是这手段未免拙略俗套。他没有男人的花言巧语来安慰,反送来这些无声的东西讨我喜欢。
“小姐,别看这姑爷看似冷若金刚的一张脸儿,凶巴巴的吓人,可还真是个有心的,知道心疼小姐呢。人家杨贵妃昔日有皇上千里送荔枝,如今小姐可是有总督姑爷千里送兰花呢!”冰绡在一旁兀自欢喜,而我心里那点同金丝墨兰久别重逢的欢喜淡去后,换来的是惆怅和疑虑。他果然是有情,还是多情?虽非三宫六院,他也是妻妾成群。如今怕因我是新人,所以处处留意用心。
“小姐,怎么愁眉不展的?”冰绡似看出我的忧愁,小心翼翼地问。
“这金丝墨兰最是娇贵难养。扬州地暖,这花开尚有些时日;兴城地处风寒,这花,怕也未必能活。江南的花儿北上,不知是惜花还是害花,还是速速送回江南去罢了。”
“小姐!好歹是姑爷一番心意呢!”冰绡翘个嘴不平道。丫鬟们闻讯齐聚来看花,人人惊叹。我吩咐冰绡伺候我梳妆盥洗,还要去大太太房里请安,人在周府,礼数是不能免的。
我极力让自己一颗平常心,所求不多,失望就不多。我轻轻揉着小腹,不知这孩子,能带给我的是什么。
“八奶奶,八奶奶~”尺素和焰绮一前一后的跑来,一脸的惊喜,手里抖着一个系着如意结儿飘着红色流苏的赤金小元宝脸上笑开花地说:“五太太打赏的,说咱们房里的丫鬟婆子人人有份呢。讨个喜头,托八奶奶腹中小少爷的福呢!”
这几日我蒙冤受难,她们也跟着吃苦了,难为慧巧姐姐想得周全。
“八奶奶,还有喜事呢。佳丽小姐和九爷提议,给未出生的小少爷办个‘祈福宴’。请兴樊达官显贵名流都来赴宴为小公子祈福贺喜,热热闹闹的给小公子积福呢。”
“是呀是呀,听说,依着民间的规矩,要给小公子拜一百个寄名的干爹,能保小公子平安出世,长命百岁呢!”
她们七嘴八舌唧唧喳喳地说着笑者,我心里的忧思更甚。只冰绡懂得我,摇摇头递个眼色示意众人退下,只轻声劝我:“小姐,大小姐和九爷也是好心,再说,这‘祈福宴’历来只给嫡子的,如今男女未分,姑爷心急如此,果然看中小姐腹中的小少爷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