衣袖轻拭了泪,忍住悲哀说,“除非华佗再世,或是天降仙丹。”
她一听便立时泄了气,叹息道,“哎呦,这是怎么话说的呢?好端端的,那么大个孩子说没就没了,还是那么尴尬不堪的落的胎。”
我侧头忍泪,伸手掐下一朵园圃中的墨菊花,凑在鼻尖深深嗅着,掩饰自己的神伤失落。
她叹了几口气,忽又转念片刻,一笑颇有些幸灾乐祸地般,又强忍了说:“不过,妹妹生得花容月貌,老爷恩宠正盛,姐姐最是羡慕呢。”
我心知她不会帮我,除非触及到她的痛处。
我摇摇头,指尖揉弄着那朵花,眸光中散落了怅然若失的迷茫,黯然道:“或许是吧?只是花开难得百日红,更何况暴雨狂风摧残。转眼来年又是草长莺飞,花事更好,有谁怜忆去年的残红呢?”
她似懂非懂地打量我,或是听懂了我寥落之叹,眸光中露出些怜悯的光,拉了我手拍拍慷慨地说:“一切都是命,妹妹就不必伤心了。”
我点点头,深深抿了唇艰难道,“妹妹自落了胎,更听了郎中的断言,便是万念俱灰了。想想日后,晚景凄凉,无依无靠,就觉心酸。”
她得意的脸上笑开了花儿一般说,“妹妹原来是为了这个呀,这还不容易呀。宝儿是老爷的长子,若是日后宝儿当家,我自然会关照妹妹,养老送终的。”
我感激涕零的目光渐渐凝成一丝诧异,她也觉出自己失言,忙呸呸地啐了两口说,“看我这嘴,该打!”
“我怎么会怪姐姐呢。姐姐心直口快,妹妹更何尝不是呢?这才觉得投缘。”
她闻听哑然一笑,喜滋滋地扶扶鬓角的花说,“妹妹是个明白人,姐姐我呀,就是刀子嘴,豆腐心,见到那看不惯的事儿呀就好说出来痛快,或是就让人听来就不中听了。”
忽而,我记起一事,低声提醒道:“姐姐,说起这心直口快,妹妹倒是有一事在心里存不住,忍不住要提醒姐姐了。”
她爽利道:“妹妹有话便讲。”
我抿抿唇道:“府里只宝儿一位公子,这不能生育的妾室居多。虽说姐姐是宝儿的生母,可总还是要提防有人釜底抽薪。”我凝视她的眸光欲言又止。她寻思着我的话,眸光里带了疑惑。我索性说,“姐姐还是多加小心,保全自己。不然,宝儿少爷若真是被人抱了去当了现成的儿子,可真是亲者痛仇者快了。”
她一愕,追问我:“是谁?老六吗?”她脱口问,却忽然咽住了话,但她同六姨太的不睦,已在这一声问中尽显无余。
她轻笑了缓缓口气问:“妹妹从哪里听来的这些糊涂话?老六若想要儿子,不如自己去生一个呢。”
我苦笑道:“姐姐是个明白人,长幼之争古来有之。依了六姐姐如今的跋扈霸道,若她真诞下一子,仗着娘家势力支撑,日后宝儿又至于何地?”
见三姨太已是神色大变,一句话切中要害,我又叹气道,“只怕六姐姐同妹妹一样命苦,却不似妹妹这样孤苦无依的死心。”
“你是说,玉珑她也不能生育……”三姨太惊道。
我冷冷一笑道:“或是捕风捉影,只是未雨绸缪才好。”
三姨太青春将逝,除去依仗母凭子贵保全在周府的地位,争宠是毫无指望。如今宝儿是她在周府立身之本,若是谁敢威胁到她的宝儿,她会去拼命。
“她做梦!”三姨太果然怒目圆睁,气恼道,毫不掩饰对六姨太的不满愤恨。我便知她二人不和已久的。
我殷殷道:“姐姐也不必问妹妹是从哪里听来,只是姐姐日后小心就是了。”
她动动唇,还不及细问,一阵清亮的笑声,宝儿已从九曲石板桥处跑来,冰绡竟同他戏逐而来。我才辞别三姨太,淡淡笑着带着冰绡向五姨太的蘅芳苑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