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右的女子站在铁栅栏式的大门外,好奇地问我们干啥的,我则反问她知不知道常家后人住在哪里,她说她就是常家的后人,是常家的重孙辈。我很高兴,拉着她的手,说:“终于找到一个常家的后人了。”想着也许能从常家后人的嘴里了解到一些陈年旧事。走过来一个村民,问她:“甚事了高兴的?”常家后人说:“没事,人家说了,终于找到常家后人了。”说完咯儿咯儿地笑起来。
常家后人告诉我说,她现在住的这串院子,是常家当年的仓库,是她祖奶奶出嫁时候的陪嫁,“土改”的时候,常家的房地产分给了贫下中农,常家就住到仓库里来了。我仔细看了看房子的结构,倒也宽大结实,却没有任何艺术装点,寻常光景而已。
问不出多少情由,多少有点失望,和常家后人告别了,在村里继续随意转悠,冷不防冲过四五只大狗,狂吠着包抄了上来。正在张皇失措间,听得有人在背后大声吆喝,吆喝罢对我们说:“不怕,都是些看羊的狗,不咬人。”狗们不再做进攻状,不情愿地跟着主人走了,一边走一边不甘地回头张望。
在一座高大的门楼前停了下来,此处豪门大宅的气象让我觉得不虚此行。门额上悬挂着“与德为邻”的古门匾,门前两座门墩石上的狮子脑袋和身子都被敲掉了,石墩上纷繁复杂的雕刻依旧清晰,一面写着“雪满山中高士卧”,一面写着“山水事(?)清音”,记录了当年作为一方乡绅的常家对文化的追求和儒雅的品位。正举着相机拍照,从里面惊飞疾走出五六只土鸡来,叽叽呱呱的鸡们后面紧跟着一位四十多岁的男人,圆脸,中等个,正是这家院子的主人。我向他说明了来意,主人很高兴,带我们走进院子里,介绍说:“这房子以前的石雕可好了,我家堂屋的压窗石上原来雕有‘二十四孝图’,那手工可精细了,你没见根本想象不出来,‘文化革命’给凿坏了。后来翻修房子,我拆下来扳在院子里,那石头真叫个好,又厚又长。后来有人来说要买,我就给贱卖了。以前咱不懂这就是文物啊,现在后悔也没用了。你过来拍拍这块挡门石吧,这个东西还好着呢。”说完带我走到自家门前,指着给我看。我蹲下身去,见一块雕工精细的挡门石板上,竟然还嵌有一副对联,写着:“花落家僮未扫,鸟啼仙客犹眠。”
主人说:“这房子以前是常家的,因为我爷爷当年在解放战争中牺牲了,上面为了抚恤家属,把这房子分给我家了。院子里不只我一家,还有另外两家。原来可好了,门口的石头上两边都有石狮子,活灵灵的,‘文化革命’全给砸了。现在墙上的砖雕能保存下来,是当时用泥巴给糊住了,不然也没了。”
屋主人又带我拍了他家门蹲上的浮雕,一边一只大象,在中午的阳光下,立体感非常强。我叮嘱他说:“现在农村失盗的情况非常严重,你还是把门口的石雕看顾好,别让人给偷了。”屋主人叹了一口气说:“现在农村都没人了,剩下的都是妇女老人,不要说看家,真来了什么坏人,害怕都来不及呢,人家要偷就偷吧,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你们来的时候看见一个老旧的房子吧,那是当年的官衙,原来也是方方正正的一个完整建筑,后来修路给拆了一半,正殿门前原来有一对石狮子,足有一米多高,也被人偷了,听说是本村人伙同盗贼干的,卖了不少钱。现在这风气,怎么说呢,不能提了。”经他这么一介绍,我才知道了在路边见到的旧建筑原来是当年的衙门。
在村民的指点下,早放了寺南岭的村庙,只是庙门紧锁着,只能看到里面一棵高大的老树。门前乱石横陈,两块门墩石上有些模糊不清的雕花。附近向一家老乡打问,想知道这是不是寺南岭的“寺”。一位五十多岁的村妇,胖胖的身材,肉泡眼皮,撵狗似的说:“不管你们是干甚的,我们都不欢迎,出去,出去,别进来。”
旁边一位农民说:“都是被偷怕了。”
离开寺南岭,继续向下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