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动物医院的神秘坠楼
李出阳这回跟孙小圣又杠上了。甭管孙小圣知不知情,事情肯定是这样:薛队自知出阳不会接这个任务,于是和灿灿他们合计出了个歪招,假意把罪名全加到孙小圣头上,让李出阳过意不去,从而为他说情,直至接受老薛的条件。这招太阴毒了,宫斗戏里都不见得用得上。出阳恨得牙根儿痒痒,看见孙小圣就想上手捶一顿。
没办法,他们已经出了禁闭,从共处一室变成共处一车,守在柳星沉家外面,至少得两星期。柳星沉住在古城南区的一幢高层小楼的四层。由于男女有别,小圣和李出阳不便住进去,单位便给他们的车配了一张小区的车证,让他们守在柳家楼下。同时又单独发放了三部对讲机,一部放在柳星沉那里,孙小圣和李出阳人手一部,以便出现紧急情况随时联络。头一天去的时候,柳星沉到他们车里去拿对讲机,推门一看是孙小圣,先是惊喜,随即眼圈又红了。她跟小圣认识也有几年了,自从第一次在家里和小圣见面,就被小圣的憨态深深感染,十分喜欢和他聊天。小圣更是喜欢笑语嫣然的柳星沉,之后又几次借故到柳勋家拜访,和星沉有了更深的接触。小圣曾经想过追求她,但又怕星沉瞧不上自己,回头连朋友都做不成,只想着等自己混出点儿样来再表白,于是就蹭着当柳星沉的男闺密,浑浑噩噩,一直到毕业俩人逐渐失去联系。
小圣恍然一想,自己毕业两三年,也和星沉两三年没见面,百感交集,不知道说什么。柳星沉坐在后座上,一会儿看看李出阳,一会儿看看小圣,笑了一会儿,又低头没了话。其实她本来是个伶牙俐齿的姑娘,但最近家里变故太多,人有点儿麻木。半天,她说:“谢谢你们。”
李出阳叼上一根烟:“没事。”
小圣把他烟夺下来:“你别抽了,有女孩儿,呛不呛呀。”
然后小圣教柳星沉使对讲机。对讲机就是最普通的那种,只有一个信道,按下就能和小圣、李出阳通话。在不方便或者来不及说话时,按上面一个紧急呼叫按钮就能直接触发另外两部机器的振动。小圣给她讲解完,又让她自己尝试操作。柳星沉拿着自己的对讲机直接按了下紧急呼叫按钮,果然发出了嘀嘀的紧急警报。紧接着小圣不行了,他之前把自己的对讲机放在了衬衫的胸兜里,现在机器振动,颤得他乳头一阵痉挛。
“哎哟哎哟……”孙小圣捂着胸哆嗦。李出阳和柳星沉都看傻了。
小圣把对讲机掏出来,又试了试通话功能,没问题。该交代的都交代完了,小圣想和柳星沉单独说几句话,于是给了李出阳一个眼色,希望他下车避避嫌。
李出阳看见了,没搭理他。
“你帮我买包烟去行吗?”小圣塞给他十块钱。
李出阳给他扔过一盒:“抽我的。”
小圣白他一眼,示意柳星沉下车说。刚一下车,小圣发现不远处站着一个和自己年龄相仿的年轻人。此人正是前两天他们在葬礼上看到的那个年轻人,纤瘦挺拔,五官硬朗,脑门儿上有一小块疤,身穿一件皮夹克,手里拎着一个塑料袋,也正在对面看着他们。柳星沉想起什么似的说道:“哦,对,忘记跟你们介绍了,这是我男朋友,叫王鹿羽。”
李出阳也从车上下来了,看着傻眼了的孙小圣和面带微笑的王鹿羽。王鹿羽迎面走来,挺不好意思地笑笑:“二位警官真不好意思,给你们添麻烦了。”
小圣还是说不出话,李出阳回了句没关系。王鹿羽把塑料袋递给李出阳:“刚才星沉跟你们说话,我就去旁边便利店给你们买了点儿吃的。这大冷天儿的,你们真不容易。”
如果不是零食,李出阳还真不稀罕。他接过来说了声谢谢,又听王鹿羽说:“该说谢谢的是我们!回头这事过去,我们一定请你们吃饭。要不是有你们在,我还真不敢让星沉在这儿住了。”说着他又叹了口气,柳星沉小鸟依人地挽住了他的胳膊,说:“别贫了,这么冷,让人家赶紧回车上吧。”
几个人简单道了别,李出阳回到车上开始翻王鹿羽给买的零食。零食挺丰富,也挺实惠,一看王鹿羽就是个细心人。话梅、面包、饼干、薯条,每样都分着买了好几个品牌,里面还塞了两盒感冒冲剂和一大包湿纸巾。李出阳挺受用,随便拿出一袋吃的就哗啦哗啦地扯。
“你小点儿声行不行?”孙小圣怒目圆睁。
李出阳笑了两声,扔了一粒话梅到嘴里:“嗬,真酸!”
孙小圣猛地扭头瞪他,出阳装没看见。小圣伸手就抢吃的,李出阳哗啦一声把塑料袋捂住:“你有点儿骨气行不行,这可是你情敌买的。”
孙小圣指着他像煞有介事地说:“李出阳,我告诉你,第一,我跟那个什么王鹿羽不是情敌关系,我们的竞争还没开始,我还没有出手;第二,你也别给我下套,柳星沉现在是咱们的工作对象,我不可能追她——再说了,你哪只眼睛看出我喜欢她了?”
李出阳冷笑道:“这还用看?从你答应接这任务开始,我就觉得你不对劲。你是一个多想立功多想上位的人,能甘心干这默默无闻的活儿?不是为这姑娘还能为什么?”
“你别胡说八道,我接这任务是因为……”小圣差点儿就把上回在档案室看见的古怪案件跟李出阳说了,后来一想不行,一定会被他看破玄机,于是及时刹住,改口道,“是因为老薛答应咱们去参加柳老大的下葬,我能卸磨杀驴吗?”
李出阳说:“行,你骂老薛是驴,回头我帮你传达。”
“你滚蛋!”孙小圣把椅子放下,睡觉了。
俩人工作内容十分程序化。车上必须保证一个人盯着柳家,另一个人可以去厕所、买饭、抽烟或者睡觉。其他还好,买饭是个问题。孙小圣坐不住,老张罗买饭,结果老是出岔子。李出阳要吃拉面,他买回来削面;李出阳不爱吃下水,他买的不是炒肝就是卤煮;李出阳嘴干说买点儿水果,结果孙小圣拎回来两大袋子热气腾腾的糖炒栗子。俩人为这吵了不止一次两次。李出阳认为他是成心,他怪李出阳没说清楚。王鹿羽倒是又过来看过他们一次,送了些吃的用的,后来李出阳怕他引起别人猜测,提醒过他一次,他就没再出现。
这两天柳星沉一直没出家门,王鹿羽基本也是下午来,晚饭后走,连续两天,每次小圣都是一脸肃穆地看着人家,有点儿像瞻仰遗容。第三天一早王鹿羽又来了,紧接着带着柳星沉一起下了楼。柳星沉怀里还抱了条狗,一脸慌乱,还没等小圣他们下车呢就敲他们玻璃。小圣把车锁打开,他们俩人上了后座说:“迪里病了,我们得带它去趟医院!”
迪里就是柳星沉怀里抱的这只英国斗牛犬了。孙小圣看着这只斗牛犬,一脸褶子,此时还蔫耷耷地吐着舌头,好像一个快咽气的老头儿。柳星沉告诉小圣,迪里在家里咽了一个桃核,现在卡在胃里出不来,已经两天了,饭也不吃水也不喝,眼看就要被活活卡死。星沉说,迪里是父亲送她的生日礼物,到今天才刚刚养了三个多月。要是这狗真是被桃核卡死了,难过不说,还对不住父亲。父亲死于非命也就罢了,连他生前买的狗都不得善终,柳星沉觉得自己罪不可赦。
小圣本想劝她不要如此嫁接感情,但瞅她一脸的急切又开不了口。王鹿羽挺过意不去,跟他商量:“我们就去育芝西路的大农宠物医院,不远,我们自己打车过去就行,你们正好也趁机歇歇。”
李出阳毫不客气地说:“那你不是扯淡呢吗?上车吧。”
柳星沉拉开后门进去,王鹿羽刚要进去,孙小圣脑瓜子一转,跳下车来说:“你上副驾驶坐着吧,也给他指指路,他不认路。”
王鹿羽坐到副驾驶后,孙小圣跑到后座上和柳星沉坐在一起。小圣想,李出阳也有物尽其用的一天,他要不路痴自己还没借口坐到柳星沉边上呢。柳星沉却没闲工夫理他,一直紧紧抱着迪里不撒手,眼里闪着泪,真跟遗体告别似的。孙小圣想安慰,但又觉得为一只狗去说什么极乐安康的话太滑稽,便伸出手摸摸迪里的脑袋,说:“这狗这么肥,肯定挺得过去。再说到了医院人家兽医一开刀,别说桃核了,就是椰子核也能给掏出来呀!”
柳星沉问:“椰子有核吗?”
孙小圣挠头:“我……我就是打一个比方。”
王鹿羽在前面回过头:“孙警官你说得对,现在的兽医院可不比人的医院差,做个开膛破肚的手术都是小意思。”
孙小圣满脸严肃:“你叫我小圣就行。”
“好的,”王鹿羽把声音压低,“孙警官。”
孙小圣一听火了,这家伙还阳奉阴违。李出阳在一边淡淡说道:“他不是让你小声叫他。他名字就叫小圣。”
王鹿羽赶忙点头:“哦哦,那您怎么称呼?”
“李出阳。”
“往昔初阳岁,谢家来贵门。”王鹿羽念念有词。
“不是那个初,是出入的出。”
“劝君更尽一杯酒,西出阳关无故人!”
李出阳觉得跟这人基本上聊不下去了。
孙小圣不再跟柳星沉搭话了,没意义,而且怕给李出阳落给话柄。他开始有点儿厌倦这任务,柳星沉对自己来说只是一个美好的憧憬,不管有没有王鹿羽,有没有这项任务,甚至说有没有柳勋,他孙小圣都不可能和她发生什么。与其说爱慕,不如说仰望。仰望就是一个天上的永远遥不可及的希望,太熬人。
很快他们就到了大农宠物医院。这家宠物医院是古城的老字号,位于古城农业大学西配楼的六层。楼是座老楼,像只巨大的火柴盒,方方正正地竖在院中央。他们到了医院先挂了号,然后到消化科找大夫。没想到消化科屋门是锁着的,王鹿羽一看表,刚刚过12点,于是猜:“大夫是不是都吃饭去了?”
孙小圣说:“有可能,宠物医院哪儿像给人看病的医院呀,老有人给你守着。”说着就坐到一边椅子上。柳星沉急了,把狗塞给王鹿羽就要回护士站找大夫。正说着消化科的门忽然开了,一个瘦瘦小小,四十多岁的男大夫探出头来问什么事。孙小圣指着王鹿羽说:“他瞧病。”
王鹿羽用下巴指着怀里的狗笑笑说:“它瞧病,它瞧病。”
大夫把他们迎进来,问这狗有什么不好。这是一间不大的诊室,迎面堵着一排更衣柜,柜子后面是三张拼成品字形的写字台,写字台上面是一扇窗户。大夫坐在最靠外的一张写字台上查看迪里,柳星沉又给他介绍了一下这狗的症状。大夫拿听诊器给迪里听了听心跳,说:“这个只能做手术取了,你们看怎么样?”
柳星沉求之不得。大夫在一张纸上唰唰唰地写着字,又说:“这狗身体挺虚弱,你们先带它打点滴吧,打一些维生素和葡萄糖。”
柳星沉去交了钱,带着迪里来到点滴室打点滴。孙小圣进了点滴室才发现,原来现在宠物医院五脏俱全,完全向人的医院看齐,一间点滴室都做得有模有样,什么小床、输液架、叫号器,只不过各种器具摆设都比人的医院小一号,乍一看有点儿像过家家的玩具。一个护士给迪里扎了针,打上了吊瓶输液。小圣在点滴室里溜达,发现这儿唯一和人的医院不同的地方就是周围还有一排笼子,笼子里面放着一些输完液但主人还没来得及领走的宠物。
看着这些猫猫狗狗可就有意思了,颇有动物园的感觉。有一只沙皮犬出了车祸上着颈托,大脑袋顶在笼子上,乍一看像一盘狗头肉;有一只小博美独占着一个大笼子,可能是因为腿骨折的原因,小圣逗它,它只能在笼子里横着走;还有一只大肥猫端端正正地坐在笼子里,任凭小圣怎么逗它,它都不动窝、不出声,连眼睛都不眨一下。
“它得的可能是抑郁症。”小圣总结。
“它是因为太闹腾,被打了镇静剂。”李出阳说。
孙小圣看着他:“你太夸张了吧!动物怎么可能打镇静剂,顶多是麻醉。”
“为什么?”
“镇静剂打下去又麻又凉,人感觉舒服,但猫不可能是这种反应。”
“你果然试过。”
“你滚蛋!”
王鹿羽在一边儿都听乐了。
打着点滴的当儿,柳星沉想去找医生商量一下手术的事。孙小圣和李出阳不敢离身,便把迪里拜托给王鹿羽,随着她又回到消化科。这回消化科屋里面只有两个女大夫在,分别坐在靠窗的两张桌子前。两个女大夫一个二十多岁,白肤长发,样子挺时尚;另一个已经年近花甲,戴着黑框眼镜,嘴巴有点儿地包天,看上去有点儿像唐老鸭。柳星沉等三人进来,岁数大的大夫头都没抬,倒是年轻大夫看见他们,问给哪只宠物看病。柳星沉说找刚才那位男大夫,这位女大夫说:“哦,你找我们主任,他出去了,要不你们在这儿等他一会儿。”
柳星沉还没答话,对面的唐老鸭大夫抬起头说:“你们出去等吧。”
两个女大夫明显不对劲,年轻的瞥了岁数大的一眼,故意问柳星沉:“你给你的宠物看病?什么宠物?带来了吗?”
柳星沉就一一答了,说狗正在输液。年轻女大夫问:“那又来找刘大夫干什么?”
原来那男大夫姓刘。柳星沉说:“我来找刘大夫问问手术的事。”
一边的老大夫不耐烦了,对年轻的女大夫说:“哎哎哎,你让他们在外面等刘鑫不就得了?弄这么一屋子人干什么,本来房间就小。”老大夫瞥了柳星沉身后的孙小圣和李出阳一眼,好像有点儿好奇他们仨是个什么关系。
孙小圣有点儿恼怒,这兽医比人医还牛气,说:“我们就是问问情况,再说你们这儿的大夫怎么一会儿在一会儿不在的?刚才就敲半天门不开门,现在又找不到人,还把我们往外轰。你们这医院什么办事风格?”
“他肯定吃中午饭去了。”老大夫看看表。
“那我们就在这里等吧。”李出阳干脆一屁股坐在刘鑫的椅子上,一脸不容商量的霸气。柳星沉和孙小圣于是也坐在了旁边的椅子上。
老大夫明显不是冲小圣等人,她瞪了对面的年轻大夫一眼,没吭声,起身去饮水机旁接水。这会儿有人敲门,大家都以为刘鑫大夫回来了,没想到李出阳开门一看,是个工人模样的年轻男人。这人二十多岁,中等身材,只穿着一件挺薄的工作服,戴了顶鸭舌帽,看见年轻的女大夫直接问:“彭晓,我一听是你叫我就赶紧过来了。怎么了,是哪儿出问题了?”
女大夫彭晓指着窗户:“喏,楼上的室外机一直往下滴答水,我们这窗台老是湿漉漉的,放点儿东西都没法放,还特别吵人。”
工人意味深长地一笑:“估计不是你嫌吵吧?你可不是那么事多的人。”
一边的老大夫马上接话:“你什么意思?”
工人说:“我没什么意思呀,王姐。”
后来小圣才知道,这个工人叫徐享文,是医院里负责设备的,因为比较全能,平时也帮着关系好的同事负责一些小的维修工作。王姐名叫王雨梅,在医院工作好几十年了,但因为一些事情迟迟没能评上职称,和她同期入职的大夫都当副院长或者是教授级别了,她还只能算是个资深大夫。彭大夫名叫彭晓,刚刚转正不久,由于家里比较有钱,也有几分姿色,在医院里属于天不怕地不怕的那种,院领导都拿她没辙。办公室里的另一位成员便是之前给柳星沉看狗的刘鑫刘大夫,他是科长,却不大顶事。一边是脾气古怪、性格孤僻的老王,一边是不求上进、直来直去的小彭,他可是两头受气。
刘鑫还没回来,柳星沉只能继续等着。这时徐享文要爬到窗台上去看看上面的室外机。彭晓给他找了张报纸垫在桌子上,他爬上桌子踩着报纸走向窗台。
“哎哟,你踩到我的本子了!”王雨梅惊叫道。
“不好意思,王姐,我没看见。”
“你肯定是故意的!”王雨梅一边瞪他一眼,又扭头狠狠瞪了彭晓一眼。
“王姐,小徐是来给咱们修空调的,你就别那么太计较了。回头空调修好了,那些滴滴答答的水声也不会吵到你午休了。”彭晓一边敲着电脑。一边若有似无地笑着。
王雨梅张口要怒骂,又马上转为讥笑:“嗯,是呀,我跟院里反映好些次找人来修,都没有人过来,你一找就把小徐找来了,还是你不简单呀。”
这时徐享文已经打开窗户,走到外窗台上。窗外是个好天气,阳光带着清风扑面而来,屋子里几个女人的头发全飘了起来。彭晓仰头看着窗外的徐享文:“你小心点儿。也不拽根儿绳子。”
徐享文一边扶着窗户架子,一边仰头观察着上面的室外机,说:“这算什么,习惯了,太在意了也不好。王姐,能麻烦你个事吗?”
王雨梅正戴着老花镜在看什么东西,听他叫自己,知道没憋好屁,不耐烦地反问:“什么事?我正忙着呢。”
徐享文说:“我一会儿要往左挪挪,也就是你那边,我一会儿抓着点儿这边窗帘,你也帮我拽着点儿。”
“怎么拽?”王雨梅一时没听明白。
徐享文慢慢移动到左边,用一只手拽着左侧的窗帘,另一只手指指王雨梅:“你就拽着窗帘的那个角就行,帮我吃着点儿劲。”
王雨梅不太情愿地伸出一只手拽着窗帘,嘴里还不时地抱怨着。
这时有人敲门,李出阳开了门,发现是王鹿羽抱着迪里回来了。王鹿羽说:“迪里点滴打完了,看起来也精神一些了。”
彭晓从椅子上站起来:“哎呀,好漂亮的英国小牛!”
柳星沉接过狗,抱着给彭晓看。彭晓摸着迪里的小头问柳星沉:“这个狗是什么毛病呀?不会是皮肤病吧?斗牛犬很容易得皮肤病的。”
“不是,咽了个桃核,现在出不来了。”
“怎么这么不小心!这些带核水果呀、坚果呀、巧克力一类的东西千万不能给狗狗吃,要不然很危险的。我朋友家就有只狗,挺大个了都,竟然被开心果卡死了。”彭晓一脸严肃地跟柳星沉说。
柳星沉一脸后怕:“是吗?所以我们来找刘鑫大夫商量商量手术的事。”
彭晓抬手看看表:“真是奇怪,这个点儿老刘应该也吃完饭了。怎么还是不见人影?”
“要不你帮着给打电话问一下?确认了做手术的时间,我们就先带着狗回去了。”李出阳向彭晓提出建议。
彭晓刚才就一直偷瞄李出阳,估计是犯了花痴,听罢便拿出手机积极配合,拨通刘鑫号码,接电话的却是他的助手。助手说刚才刘鑫把手机拿到急诊室充电,然后又跟助手说自己出去寄份快递,如果有单位电话代接一下。彭晓无奈地看着他们,说:“他出去一会儿才能回来。”
彭晓话还未落,孙小圣发出一声尖叫:“啊!”
大家循声望去,窗台上的徐享文已经不见踪影,紧接着楼下隐约传来一声闷响。王雨梅惊吓得跳到屋子中间,结结巴巴地说:“他他他他他他好像掉下去啦!”
孙小圣和李出阳立即跑到窗户边,第一眼没看到徐享文,看到了一个围观的人,然后才顺着围观者找到了跌落在地的徐享文。李出阳转身跑出了屋,孙小圣跟在后面,王鹿羽想跟着下去看看,但见柳星沉吓得连狗都抱不住了,便留下来安抚她。彭晓和王雨梅哆哆嗦嗦地出了屋去找人,整个宠物医院马上乱作一团。
李出阳和孙小圣跑到楼下时围观的人已经有不少了,都躲得远远地看着,一个小孩儿还被吓哭了,议论声不绝于耳。李出阳跑到徐享文身边一看,他脸朝下趴在地上,周围喷溅出来的脑浆都起了沫,一些鲜血也缓缓从脸下冒了出来。一只脚明显摔折了,关节反拧着,鞋子也不知甩到哪儿去了。出阳抬头看看,六楼,基本上也没有抢救的必要了,但还是打了999。
一个围观的戴着皮帽子的老年人也在焦急地打电话,听口气应该是个医院的领导,一直问怎么回事,然后让人赶紧联系院长。孙小圣过去出示了证件,问他是不是领导,管不管事。这人一看是警察,顿了一下,可能心想这警出得也太神速了,随即表明身份,说自己是医院的副院长,叫展健生,刚刚从外面吃饭回来,就亲眼看见有人掉了下来。走近一看,原来是自己医院的工人,于是赶快报了警,又给单位打电话问怎么回事。小圣说:“也是巧了,我们陪朋友到你们这里看狗,刚才这个工人作业时我们就在旁边,他是自己掉下去的,我们看到了全程。”
“怎么好端端的就掉下来了?”展副院长一时难以接受。
“这……我们也没看清楚,当时我们正在和大夫说话。”
正说着,彭晓就跑了过来。也不知道是因为俩人交情太深还是医生不惧怕血腥,彭晓想都没想就冲到徐享文边上,跪在地上发着愣。李出阳看着她,以实相告:“人应该已经不行了。”
彭晓一口气没上来,挺胸一撅,竟然昏了过去。
急救车来了,检查了一下徐享文的状况,不出李出阳意料,人已经当场死亡,脑袋都摔扁了。徐享文是外地人,父母一时过不来,展院长让手下先去安排善后工作。大农宠物医院的正院长李钦杰也从外边的一个学术探讨会上匆匆赶回,第一件事就是先让医院暂停营业,然后详细了解事情始末。
事情始末其实很好了解,这不比一般的死亡事件,全程几乎都有人目睹,而且不止一个,何况其中还有两个警察。李院长和展院长专门单独开了一个屋子,供派出所民警做询问。李出阳和孙小圣正跟民警说着情况,刘鑫满头大汗地从外面回来了,问怎么自己出去了一会儿医院就关门大吉了。柳星沉还没回过神来,让王鹿羽抱着狗,不想在此地逗留,一直嚷嚷着要走。李出阳不敢让她走出保护范围,就让王鹿羽带着她在门口等着。
派出所民警问孙小圣:“也就是说,就在徐享文坠楼的一瞬间,其实你们都在边上?”
“是的,我们就在边上跟那个姓彭的大夫说话,说着说着他就掉下去了。”
“当时屋里的其他人都在做什么?”
“当时其他人……”孙小圣仔细回忆,有点儿头疼。他给别人做笔录做惯了,老觉得怎么说话都不严谨。李出阳这时说道:“当时我们只顾得上跟彭医生说话,没有注意到别的。”
民警咬着笔杆子:“也就是说,其实在徐享文坠楼的一瞬间,你们不是完全看在眼里的?”
这个问题就挺矫情了。尽管像这民警所形容的,徐享文坠楼他们没完完全全看见,但屋子就十多平方米,即使再不注意也会在余光的范围内,何况也没听到徐享文发出什么异常的动静。
就在这时,有人进来通报,说彭医生醒来了。民警让人把彭晓带进来。
彭晓眼圈肿着,显然是哭了一鼻子。民警让她先把情况说一下,彭晓和孙小圣形容得大同小异,但她持有一个惊人的观点,那就是肯定是王雨梅做了手脚,令徐享文摔了下去。
“这怎么可能?”孙小圣一脸惊讶看着她,“咱们离王医生不过几米远,她怎么可能神不知鬼不觉地把徐享文推下去?”
彭晓说:“你记不记得,在徐享文坠楼前,他让王雨梅帮他拽着窗帘的另一端,两头受力,这样徐享文在拽着窗帘检查室外机时不至于失控。我认为就是王雨梅后来松开了窗帘,导致徐享文一下受到了很大的反作用力,从而掉了下去。”
李出阳想了想,说:“不太可能。窗帘又不是弹簧,哪儿有这么大的力道?何况窗帘是固定在窗帘盒上的,如果它当时有力量能把徐享文甩下去,那最起码窗帘盒是禁不住的,也会脱落,但是窗帘盒好像并没有损坏。”
彭晓说:“那么就是王雨梅在拽着窗帘时,趁咱们聊天不注意,忽然上手推了窗台上的徐享文一把。这样快速而无声的动作也足以让他掉下去。”
“你觉得这个王大夫有杀人动机?”
彭晓卡了壳,一时不知说什么好。孙小圣说:“你就说吧,这里都是警察,也不会把你讲的说出去。”
彭晓犹豫半天说:“是这样,两三个月前王雨梅曾经在回家的路上遭到过一次袭击,她一直认为是小徐干的……”
“袭击?”孙小圣和李出阳异口同声。
彭晓这才支支吾吾地说出个大概。原来两个多月前王雨梅晚上骑自行车下班,经过一个小胡同时天已经全黑,这时突然冲出一个男子冲着她脑袋就拍了一板砖,生生把她从自行车上拍了下来,然后逃之夭夭。虽说没给王雨梅造成致命伤害,但脑袋上也缝了好几针,又是报案又是找领导解决,最终不了了之,在家歇了一个多月才敢来上班,从此再也不敢一个人走夜路,下班都是爱人来接。
“是劫财还是……”小圣话说一半,又想到王雨梅的样子,心想,如果是歹徒的话,除了劫财好像应该也没别的动机了。
这时李出阳抢道:“王雨梅身上财物无损失,袭击他的人也没想置她于死地,所以王雨梅怀疑是熟人作案,也就怀疑到了徐享文身上,对不对?”
彭晓说:“是这样的。当时王雨梅正值一个评职称的机会,一边要跟古城的兽医调查团到北京调研学习,一边准备出一本自己的著作,结果因为这件事全耽误了。这应该是她退休前最后努一把的机会,就这么葬送了,所以她特别憎恨徐享文,还去派出所闹过好几回,但因为没有证据,自己还差点儿因为扰乱秩序被拘留了,还是李院长把她从派出所接回来的。”
李出阳已经猜到了几分,问:“为什么她这么笃定地怀疑就是徐享文干的?”
彭晓撇着嘴,一脸的欲说还休:“咳,别提了,这个王雨梅可是我们院的大奇葩。平常倚老卖老、偷奸耍滑也就算了,还老是对这不满对那不满,成天给人找麻烦。一会儿说我们屋电脑网不好,一会儿又说顶棚上闹耗子,连饮水机坏了都找工人来修。小徐虽说是工人,但人家主要负责的是设备的维护和保养,还有医疗器械的检测,哪儿有工夫天天帮她捣鼓这些小毛病。但王雨梅特别不理解人,觉得我们单位没勤杂工,这些活儿就应该是小徐的,一来二去俩人就吵过几回,还是我从中斡旋的。”
孙小圣心里“呵呵”一声,心想,我可没见你怎么斡旋,别糟践这词了。
彭晓继续说:“后来有一次因为打印机坏了,王雨梅又叫小徐来修。小徐就烦了说他修不好这个,让王雨梅找厂家,王雨梅说自己走不开就让小徐把机器扛到厂家去问问。小徐就急了,扭头就要走。王雨梅抱起打印机就往小徐怀里塞,小徐没接,打印机就摔到地上彻底报废了。后来王雨梅去找李院长告状,李院长也不大惹得起她,因为她这个人太会使坏,怕她去动医协会告我们院,就让小徐赔了打印机。一个激光打印机好几千块呢,全是小徐一个人出的钱。”
李出阳说:“小徐家里不太富裕吧?”
彭晓使劲盯着李出阳:“是呀,他一个人在古城,挺不容易的。不过,我相信他即使讨厌王雨梅,也不会干出来那种事。他平时在医院工作见着王雨梅还是和和气气打招呼呢,怎么可能背地里干这种事?但是王雨梅一口咬定就是小徐报复他,放出话说一定要让警察抓他。”
一会儿彭晓被带了出去,换王雨梅进来问话。
王雨梅显然还没缓过劲来,民警问她话一般都要换着形式问她两三次她才能听懂。问她徐享文当时从楼上掉下去时她在干什么,她回想半天,猛地一抽气:“我就在旁边坐着呀!我能干什么,我干我自己的事呀!”
孙小圣想老太太果然不好惹,话都是横着出来,好像憋着要吵架。他耐着性子问:“徐享文爬上窗台之前让你帮着拽着点儿窗帘,你拽了吗?”
“我拽了呀!你们不是看见了吗,我拽着呢!”
“他掉下去的一瞬间,你也在拽着?”
王雨梅噌地一下站起来,估计想发威,但架不住岁数太大脑供血不足,又差点儿仰摔一个跟头。民警把她扶稳,她又来了劲,居高临下地指着孙小圣:“你是谁?凭什么在这儿问我的话?目击证人也不是这么当的吧!我只听警察的问话!”
民警拍拍小圣肩膀:“他就是警察,还是刑警。”
小圣挺了挺腰,满面神武。
王雨梅眼珠子定住两秒,又马上滑到李出阳身上:“那他怎么也在这儿!?”
“他也是警察。”
“好哇,”王雨梅撸胳膊挽袖子,在出阳和小圣头顶指指点点,“我说上回报案你们不给我抓人,原来都忙着上医院给狗看病来了!你们是有多闲?!”
李出阳悠然自得地坐着,冷笑道:“您的意思是只有吃饱了撑着的人才上动物医院?好歹您也是兽医,想骂我们没必要把自己也捎上。”
“可我又没什么错,你们凭什么这么审我?难道觉得我可疑?”
“本来没觉得您可疑,但您这么大反应倒真是得让我们好好琢磨琢磨。”
王雨梅被李出阳气得眼睛上翻:“我都这么大岁数了,你们怎么能这样?”
李出阳说:“刚刚摔死的徐享文才二十六岁,他的父母恐怕和您岁数差不多大吧。”
“你别跟我说这个,人伦道义轮不上你来给我讲。”王雨梅一脸厌恶。
李出阳脸不变色心不跳:“您过奖了,我没精力也没兴趣跟您讲道理,您得把话听我说完。王医生,众所周知这家医院里您和小徐关系不太好,也众所周知小徐就是在您身边掉到楼下去的,甚至他还拜托您帮忙拽着他托命的窗帘。现在小徐人没了,您也不愿意跟我们讲当时的情况,即使小徐的死真的和您没有关系,您觉得小徐父母赶来后会不找您对对质、问问话吗?当初您被板砖拍时没有证据,您还认定就是小徐作案呢,换作他父母,我想这个想法只会更强烈吧?”
李出阳口气平淡,但字字戳在王雨梅的心头。王雨梅五十多岁了,再泼也明白这其中的利害关系。她想了想,先坐下来,问李出阳:“那你们能还我清白?”
李出阳反问:“介意我抽烟吗?”
“抽,你抽你的。”王雨梅跟刚才判若两人。
李出阳啪地把烟点上,问:“我想问你的还是那个问题,就在徐享文坠落的一瞬间,你帮没帮他拽着窗帘?”
王雨梅说:“我拽着呢呀!我……我我一直拽着没撒手呀。”
李出阳抽了口烟,吐出一串长长的烟雾:“我没法帮你了。”
“怎么了?”
“你到现在都不说实话,要我怎么相信你?我又怎么帮你?”
“可是警官,我真的是一直拽着呀!”王雨梅肩膀不自然地抖了一下。
李出阳说:“如果你当时真拽着,第一个发现他掉下去的怎么会是我的同事?他当时手一直拽着窗帘,肯定在掉落的那一瞬间会拉动窗帘,而另一端的你肯定会有明显的感觉。但是直到他人从窗台上消失,你都没有立即发现不对劲。所以说,你当时一定没有拽着窗帘。”
王雨梅这回彻底傻了,半天终于说:“好,我承认,后来我是松了手。不过松手后他也没说什么呀,肯定拽不拽的都没什么意义,他又不是在我松手的那一瞬间掉下去的,我松手后他还在窗台上待了好几分钟呢。所以说这跟我没有任何关系呀。”
“你的座位就在窗边上,那么在你松手后,还因没因为别的原因和他的身体进行过触碰?”
“没有!这个绝对没有!”王雨梅不假思索。
“你再好好想想,会不会他当时正好走到窗帘的后头,你无意间碰到了窗帘?”
“没有没有没有,绝对没有。”王雨梅摆动着双手,满脸的皱纹都跟着颤动。“我怎么可能碰到他呢,我知道他当时那么危险,我何必自己往枪口上撞?屋里那么多人,万一有人看见我把他碰摔下去了,那我不就成杀人犯了吗?”
孙小圣说:“听你这话的意思,平时确实对徐享文有所不满,是吧?说说是怎么回事吧。”
王雨梅说:“这就要从那个小丫头片子彭晓说起了。这个彭晓自从分到我们办公室就跟我不对付,徐享文喜欢她,爱帮她出头,也容易受她挑唆,所以我们之间就有些矛盾。”
“你仔细讲讲?”
“这个彭晓是个吊儿郎当的大学生,仗着家里有层关系,到我们医院有恃无恐,成天大错不犯小错不断,每天不是迟到就是早退,我就跟领导反映过几次,让领导记她的考勤,她就恨上我了。偏偏这个小徐又喜欢他,俩人一来二去捏鼓着就找我的麻烦。之前在办公室那情形你也看见了,分明就是俩小屁孩儿让我难堪啊。”
这一点出阳和孙小圣都有目共睹。按理说,都是成年人,也是共处一室的同事,表面上应该都过得去,更何况是在外人面前,就更没必要剑拔弩张。如果不是有什么不可调和的矛盾,是不会出现之前那种尴尬的局面的。
小圣想了想问:“今天是谁叫徐享文来修空调室外机的?”
王雨梅回忆:“应该是刘鑫。虽说修室外机是我的主意,但我也知道我支使不动徐享文,就只能去找刘鑫反映,可能刘鑫今天就把他找来了。”
民警把王雨梅暂时请了出去,又把刘鑫带了进来。李出阳觉得当务之急是厘清王雨梅、彭晓、徐享文这三人的关系,刚要发问,就又被心急口快的孙小圣抢了先:“案发之前我们一直找你,你去哪儿了?”
“案发之前一直找我?……难道你们知道要案发?”刘鑫傻乎乎地,不知道是开玩笑还是没听懂。
小圣说:“我的朋友要找你询问给狗做手术的事,一直在你办公室等你,这才目睹了整个事件。”
刘鑫显然是个极度圆滑的人,挠挠头说:“警官,既然你们已经目睹了整个过程,我觉得就不用再问我了。毕竟我当时也不在现场。”
“你当时干什么去了?”
刘鑫摇头晃脑地看着周围,确认两位院长都不在周围后才说:“其实是这样……我有一个朋友就住在附近小区,中午他家的折耳兔突然拉稀,让我去看看,我就赶过去看了……”
小圣和出阳明白了,说是朋友,其实就是接私活儿,怕领导撞破,所以又是不打招呼又是不带手机的,做贼心虚呗。
“小徐这个孩子,平时干活虽然利落,但老是不注意这些安全隐患,大手大脚的,我说过他很多次,他也不听……这次意外,我也负有一定的责任,回头……回头我会向单位检讨。”刘鑫自顾自说着这些不咸不淡的话。
出阳本想继续问问徐享文和彭晓、王雨梅的关系,但瞅刘鑫这副闪烁其词、语焉不详的样子,估计也问不出什么。何况他当时毕竟不在现场,说得再多也都是联想素材,没什么实际意义。
李出阳起身,拜托民警照看下在门口等着的柳星沉,示意孙小圣和他一起走到楼道里。
孙小圣问怎么了,李出阳说:“我现在觉得,咱们应该去楼上看看。”
“你认为楼上有人害了徐享文?”
出阳说:“我也说不好,反正我就是感觉不太对劲,你想啊,这事闹得这么大,现在还没听说楼上有人下来问呢。”说着他已经走上了楼梯。
孙小圣不敢落后,从后面追上。俩人走到七层,发现和楼下几层截然不同,一上去门口就立了块闪着灯光的牌子,镶着五彩斑斓的灯泡,灯泡中间写道:“忆青春时光写真馆。”
原来是个照相馆。这座楼位于大学里,照相馆的装潢也是青春风格,墙壁上满是涂鸦,还有很多前来照相的学生留下的寄语。前台只有一个接待的姑娘,看见小圣和出阳过来,以为他们是农大的学生,堆出满脸笑容前来迎接。出阳还没来得及问话呢,那姑娘就开始说上了一串明显是天天重复的话:“两位要拍照?拍什么?证件照还是毕业留念?求职用还是求偶用?我们这里有各种场景,小桥流水、沙滩海礁、怀旧课堂、霸气军舰什么的,应有尽有。如果你们不想在摄影棚里拍,咱们可以去院子里拍。你们可以自选格局风格、摄影师,我看下……”姑娘低头一看笔记本,愣了两秒,旋即失去了刚才伶牙俐齿的语言能力,变得磕磕巴巴起来:“啊,这个,实在不好意思啊,两位,恐怕要等等,我们今天就一位摄影师,要下午才过来呢。”显然这是个故作干练实际上极为大条的前台。
李出阳朝里面望去,四周几间屋子应该都是摄影棚,走廊里还乱糟糟地摆着一些衣架和背景布。李出阳向前台表明身份,问她:“刚才楼下摔死一个人,你们不知道?”
前台姑娘是个除了工作用语其他话都说不好的人。她吓得脸蛋儿都隆起来了,活像刚刚打完了苹果肌:“这这这……我哪儿知道呀!我刚才一直在修片,因为上午没有预约,摄影师也没有过来。实际上我们还缺一个人手,其中一个老师提前回家过年了,就剩下一位还要下午才能来店里。我们这里把窗户都封死了……封死了,所以完全不知道楼下的状况。”
李出阳想顺着方向去找一下刘鑫办公室上方的屋子,但他一贯缺乏方向感,原地转了几圈有些发晕。最后不得不问那姑娘:“你们有个房间外面的室外机滴答水,知道吗?”
姑娘眉头一扬:“啊,这我知道。楼下医院找过我们两次,但我们老板经常不在,就拖着没修,他们就说那干脆先找自己的工人帮着看看,我就同意了。”
说着那姑娘带他们走到一间屋子前,那屋子就是刘鑫科室的正上方。小圣和出阳跨步要进,姑娘好像有些顾虑,又开始词不达意:“那个……这个……那个……这个……为什么……”
李出阳对她有点儿无奈,孙小圣就说了缘由。姑娘吓得花枝乱颤:“天哪,就从这下面掉下去的?那……我们这里是不是有责任?老板可没答应让他们擅自修室外机,是我做的主,我……”她说着说着都带哭腔了,好像任何一个旁观者都害怕蝴蝶效应危及自己。
“这和你有什么关系?是他们认为室外机坏了,影响到他们工作,自愿上去修的。”李出阳边说边走了进去。
这是一间简简单单的摄影棚,空间和楼下一样十分有限,窗户被一块白色幕布挡着,两边还有一些点缀用的花架子和立灯。李出阳到窗边仔细观察了下幕布,上面已经落了一层尘土,感觉不像刚有人动过。他拨开幕布一看,窗台下面正是那台所谓滴水的空调室外机。室外机很老了,上面还落着不少鸽子粪。
孙小圣看出来这里并没有异常,对李出阳说:“看来这里没什么可疑的地方。而且从这里看去,就算当时徐享文完全站直在窗台上,以他的身高,他的头顶离这个窗台还小一米远呢,再加上中间还隔了个室外机,要想从这里把他推下去,几乎是不可能的。”
李出阳比画了几下,确实不太可行,便把幕布归位,又在房间里寻摸着其他线索。找半天,俩人最终还是两手空空出了屋。前台的姑娘正在电脑前看着什么,见他们过来,忙问怎么样。李出阳走过去,见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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