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情地相拥了会,有一种岁月静好,光生韶华的掠影,只让人想就那般站立到天荒地老,海枯石烂。
“还要抱么?再不走,第二场的考核怕是要迟到了。”良久,息扶黎轻笑出声,他笑声清越,像浮羽扫过姜酥酥的心房。
姜酥酥不好意思的在他怀里扭了扭,她松手轻咳两声,敛指掠过耳发:“我书画和女红只得了个甲中和甲,大黎黎你要帮我多拿两门甲上,我想六门全满的结业。”
这对息扶黎来说,根本就不是事,他捏了捏她指尖:“行,第二场考核我也全给你拿甲上。”
第二场考核也有六门,分别为君子六艺中的礼、乐、射、御、书、数,和第一场考核的门数相对应。
姜酥酥有两门成绩不理想,息扶黎要凑成甲上成绩,就需要从六艺中择两门考核,且这两门的成绩必须高于姜酥酥的成绩,才能择高而取。
息扶黎并未多加考虑,他直接选了射、御两门。
此两门皆算武考,平素也是最多人选的,能得不错的成绩,可要想得甲上的满分,难度却很大。
六艺中的射,自然指的是射O箭的技艺,其中又分五种射技,为白矢、参连、剡注、襄尺、井仪。
五种射技中,有三种合格,便可得甲中成绩,若是五种皆合格,才能得甲上。
白鹭书院每年都有结业考核,也每年都有很多人选择这门,但上一个拿了甲上满分成绩的,还是十五年前战家的人。
那人后来官拜大将军,于十二年前,战死沙场尸骨无存。
姜酥酥不晓得这些,可息扶黎却十分清楚,他还知道那人就是战骁的父亲,论关系,姜酥酥还该喊一声小舅舅。
书院校场东南角,弓O弩场中,冬日艳白,周遭雅雀无声。
有人见正在考核的是端王府世子息扶黎,当即呼啦围拢过来。
这第二场的考核和第一场不同,第一场是在女舍,鲜少人围观,可这第二场,却是在横跨男女两舍的校场内,故而看热闹的人很多。
息扶黎身姿挺拔,一身鸦色窄袖束腰鸦色斜襟长衫,有风旋地而起,袍裾翻飞间,就是肃杀的猎猎声响。
石青色边角绣银白祥云海潮的灰毛披风,随之飞扬,披风一角掀起又落下,越发衬的他俊美无俦,昳丽绝然。
他手挽黑漆木缠金丝的大弓,一手搭着雪白翎尾的羽箭,凤眸微眯。
众人就听的“嗖”的一声,那箭O矢快若闪电,宛如流星,上箭即放箭而中,并狠狠地穿透远处的靶心!
考核的武学先生小跑过去,捡起箭矢验看。
诸人就见他表情一凛,紧接着他高举箭矢,朗声道:“白矢,剡注皆中!”
此话一落,众人哗然。
所谓白矢,是需要羽箭穿靶而过,箭头发白者表明发矢准确而有力。
而剡注,则是箭矢速度迅如疾风,瞄准之时短而急促,上箭一放即箭中!
一个是要力道足够大,一个是要速度足够快!
两者皆具备,方才能算成绩。
息扶黎余光瞄了眼黑眸发亮,小脸紧张泛红的姜酥酥一眼,他不自觉轻笑了两声,继续搭箭。
羽箭搭弓,他却是忽的后退半丈远。
这番后退拉远距离,属五射中的“襄尺”。
但见他弓弦拉如满月,风采斐然,气势睥睨。
姜酥酥呼吸都顿了,她目不转睛地盯着息扶黎,整个心神都被他牵动了。
“嗖”一声箭啸,一众围观的人还没反应过来,就见息扶黎动作飞快的接连搭了三矢。
统共四支矢,矢矢相属,呈连珠相衔,前后脚射入靶心一点,并穿透过去,这便是“参连”射技 。
武将二次跑到靶前查看,并道:“参连、襄尺中!”
到此,五射之中,息扶黎就已连中四射,唯余井仪还不曾使出来。
所谓“井仪”,顾名思义,是四矢连贯,呈井字形,须得皆中目标。
井仪的难度并不比参连小,不管是速度还是力道要求极高,并不是一般武学者会的,这不光要通过大量的练习,还要在箭术上有那么点天份。
考核到这,便是书院先生都起了好奇心,不晓得这最后一射,端王世子是否能同样出彩。
姜酥酥紧张到开始咬手指头了,她是恨不能立马跑上场去,做息扶黎手里的箭矢,帮他把射过去。
息扶黎半点不受周遭的影响,他指节匀称,指尖修长,从修剪得整齐的羽箭上划过,最后一下抽出四支矢。
四支箭矢,他同时搭上弓弦,力道大的竟将那弓弦拉出咔咔的声响。
整个弓O弩场中鸦雀无声,针落可闻。
“嗖”四支箭矢同时离弦,于半空之中散开呈井字形,不及眨眼的功夫,那四支箭矢齐齐正中箭靶。
而且箭矢带起的力道,还让箭靶晃了晃。
“好!”
“厉害!”
“绝了!”
……
场上众人不等先生验看,直接爆发出震天赞美之词。
息扶黎回头,嘴角上勾,眼底带笑地看着姜酥酥。
姜酥酥小脸绯红,她用力捂住嘴巴,才没让自个失态地欢呼出来。
有人殷勤上前,接过息扶黎手里的黑漆金线大弓,正想套个近乎。
不料,息扶黎脸色倏的一白,他蓦地捂着心口,一低头,猩红的鲜血就从他嘴角渗了下来。
姜酥酥大惊,她想也不想犹如飞蛾般扑过去:“大黎黎,你这是怎的了?”
小姑娘担忧不已,一把抓住他手,急的都快哭了。
息扶黎喘息一声,他摸出帕子若无其事地擦了擦唇上鲜血,笑道:“没事,不用担心。”
说着,在旁人看不见的地方,他还轻轻捏了捏小姑娘的手心,状若安抚。
姜酥酥睁大了眸子,所以,这是什么意思?
息扶黎没有多说,他只道:“还有六艺中的御,你带我去。”
姜酥酥回过神来,赶紧应了声,半搀扶他往西边的跑马场去。
有那围观者交头接耳小声议论起来,但没人敢阻拦,也没人上前问询,还自发让道。
校场里人多眼杂,姜酥酥不好细问,只忧心忡忡地皱起眉头,将人带到了跑马场。
息扶黎看了看她,微微低头,借着从肩垂落的鸦发遮掩,很小声的道:“我没事,你做做样子就行了。”
姜酥酥暗中扣着他脉门,把了下脉,确定他是真没大碍,才大大地松了口气。
她磨牙:“你吓到我了。”
小姑娘这番关心不作假,情深意切,让息扶黎觉得贴心。
他便多解释一两句:“我从沙场回来,对外都说身子废了,如今要精神抖索挽弓射O箭,那才是蹊跷。”
提及此,姜酥酥才想起这回事,她懊恼道:“早知道,我就不邀你来帮我了。”
息扶黎眯眼,搭她肩膀上的手一用力,将人扣到怀里,不善的道:“你不找我,打算找谁,战骁?”
姜酥酥有点茫然,她结业考核,和战骁有什么关系?
“不呢,五师兄昨个回来了,我准备找五师兄来的。”她如实解释。
息扶黎哼了哼,轻轻提了提她耳朵:“你五师兄能有我厉害,五射连中?”
姜酥酥揉了揉耳朵,觍着笑脸:“大黎黎最厉害!”
息扶黎满意了,他扬起下颌,尊荣又骄矜:“这世上的事,就没有能难倒我的,看御这门我也给你拿个甲上。”
君子六艺中的御,同样分为鸣和鸾、逐水曲 、过君表、舞交衢、逐禽左五御。
此五御本意是指行车时和鸾之声相应;车随曲岸疾驰而不坠水;经过天子的表位有礼仪;过通道而驱驰自如;行猎时追逐禽兽从左面射获。
然书院考核,已减了繁复不必要的环节。
息扶黎只用挑选马匹,急行之时马蹄声相应,随曲岸不坠水,经先生时有礼仪,过独木驱驰自如,最后是追逐猎物,能从左面射获,即可得甲上成绩。
对经久沙场的息扶黎而言,此五御那是简单的不能再简单了。
起先围观了他五射的众人,这会见他白着张脸,摇摇晃晃地翻身上马,遂呼啦又冲过来一观。
姜酥酥咬唇,表情担忧而愁苦,无措的手脚都不知如何放了。
“酥酥,你不要太担心,端王世子武艺高强,应当不会有事的。”
冷不丁,一道颇为陌生的声音响起,那声音清朗疏越,带着一种暖阳的张力,让人一听就心生好感。
姜酥酥转头,就见身边不知何时站了个穿灰蓝制式学院长衫的青年。
那青年浓眉大眼,鼻梁高挺,唇厚度适中,相貌英气十足。
青年咧嘴一笑,仿佛整个冬阳余光都洒进了他眸子里:“酥酥,你居然不认识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