窄路的尽头是拦住去路的竹编栅栏,贤一推开后一步迈了进去。
脚下是坚硬的黄泥土地,其中偶尔冒出一两株野草。
没有宝石也没有神奇的草药,像是走入了大山深处贫困山村里的一件寻常农舍。
右侧离他最近的一件茅草屋外卧着一只黄色皮毛的老狗,正像寺中的大花一样正盘在地上闭眼瞌睡。
明亮却不炙热的阳光照在它瘦骨嶙峋的身子上,清晰地看见皮下的骨头和脱落了的许多黄毛。
贤一的脚步很轻,像是怕惊扰了老狗。
事实上等贤一迈了很多步,等走近了它身后的茅屋老狗也没有睁开眼。
仍然闭着眼睛享受温暖的阳光和偶尔拂过的清风。
贤一站在茅屋外,因为靠的太近所以仔细地望见了泥砖上面的孔洞和铺在房顶上方的银色稻草。
不知是梦中的阳光太假还是梦境本来就不按常规,阳光被密密麻麻的稻草所遮盖,自然照射不进屋中。
虽然近在咫尺,但屋中像是被笼罩了一团清风吹不散肉眼看不清的浓雾。是地图上人类还未探索过的阴影,也是夜幕下灭了油灯的佛堂古刹。
在贤一眼中,更觉得像是张开了巨口的饕餮凶兽,而自己是一举一动都被监视的猎物。此时它在安静等在自己一脚迈入。
冥冥中有个声音在告诉他进了房屋浓雾就会退散,里面的人或物都会满足内心深处的好奇。
那不是他的声音。
他的声音在说,贤一你快跑,快远离这里,逃得越远越好。
那里面有绝世的凶兽,那房梁上悬挂着锋利的屠刀,你进去了就会死!
声音是这样说,脑中也是这样想。
但他没有转身,却是极其自然像是回家一样理所当然地迈开了腿。
茅屋没有门也没有门槛,不用抬手去推开也不用迈步太高担心绊着。
浓雾无风自散,散的极其突然又让人毫无察觉,屋中没有油灯却四周明亮,一切都像原本就是如此。
理所当然,光明正大。
没有张嘴的凶兽,没有自头顶落下的屠刀。
在屋外一切的都是小人内心深处的阴暗揣测。
屋中没有铺着被褥的木床,没有燃着柴火的灶台,没有挂在墙壁上的萝卜红椒,也没有蹲在梁木上的黑猫。
屋中什么都没有。
只有一个盘腿打坐的老僧。
老僧脸上堆满了松弛恶心的皱纹,暗黄的皮肤上是密密麻麻的褐色斑点,眼神浑浊像一滩死水,脸色漠然如晒不化的冰。
他如将死的老人,但是身上披着大红色的鲜艳袈裟,上面绣着无数明亮的金线。
像是古老寺庙中的得道高僧,即将坐化进入西天佛国。
可屋中却没有点着青灯,他身前也没有古佛。
他身前只有一小香炉,中间插着三根燃着的佛香。
而佛香只能用来拜佛。
屋中无佛。
贤一望着屋中小小的空间,看着这幅情景怎么也觉得透漏出一股怪异,不知是不是空气中的烟太熏人,他觉得胸口发闷有些喘不过气来。
贤一进了屋后老僧没有反应,神情还是漠然,仿佛在他眼中贤一只是屋外吹进来的一缕风。
贤一此时心中暗自肺腑,看着老僧身前的佛香,估计这人是个脑子坏了才会将自己当做佛主在供拜,而且还是个反应迟钝的聋子瞎子?
虽然知道这只是个真实了一点的梦境,但贤一并不打算让自己一直待在这诡异的房中来无聊克服内心的恐惧,也不会傻到伸出指头去戳老僧那长着斑点的脑袋,虽然他很想这么做。
正当他打算退出屋中时,老僧抬起了头。
抬头的动作很容易,此时却显得艰难而缓慢,甚至传出骨骼摩擦的脆响。
他抬起了头,没有望向贤一。
他望着东边,太阳东升西落的东边。
贤一秉着呼吸,良久后发现老僧真的没有注意到自己的存在。
然后他看见老僧漠然的脸上出现一抹笑。
是得意的笑,是满意的笑,是如释负重的笑。
贤一被这笑容瘆得心中发慌发麻,再也受不了这诡异的气氛,毫不犹豫转身出了茅屋。
屋外阳光重新洒下神辉照射在贤一身上,贤一觉得分外的温暖和舒适,看着还趴在地上的掉毛老狗也觉得顺眼起来。
他扭头往身后望了一眼,屋中的老僧和香炉重新被浓雾笼罩,看不清分毫。
这是梦,能真实感受到疼痛的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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