箭矢遮蔽天日,每次落下,都能收割走几十条性命。
源重光蹙眉,神情严肃,他没想到天皇手下竟然有叛徒,斥候报上来的情报都掺了极大的水分,甚至连最重要的地形图都被动了手脚。
现在,平家的军队通过一条小道源源不断投入战场,他身后的士兵越来越少,这样下去,不用多久他就可以去见他的亲爹了。
髭切斩杀着冲上来的平家士兵,目光急切地在敌阵中搜寻,终于定在一处。
膝丸从边上奋力拼杀着过来与他会合:“阿尼甲!!情况不对!历史发生改变了!”
是的,历史发生改变了,在他们存在的那时候,这场战役很轻松就结束了,没有背叛,没有隐瞒,家主收拾起那群乌合之众几乎没费什么心力。
他的错误就是接受了平忠常的投降,在那场宴会上被上百士兵埋伏。
可是……可是现在这是怎么回事!
髭切避过刺来的一支长/枪,反手砍掉那个不知死活的脑袋,脸上不见了以往的笑意:“平忠常在那里。”
膝丸一愣,差点被流矢误伤:“什么?”
髭切狠狠拽着他的领口,琥珀金的眼瞳直直盯着弟弟同色的眼:“我把家主交给你,好好保护他。”
膝丸全身的寒毛都炸起来了:“阿尼甲!你疯了!你要一个人去——”
和以往无数次一样,他的劝阻对髭切一点用都没有,那个披着白色军装的铂金发青年声音冷硬:“既然你要沉默,那就沉默到底!”
不等膝丸回应,眼前瓢泼的血像雨一样落下,那个浅色的身影已经窜出数米远,很快就被其他的身影盖住,看不见了。
膝丸目瞪口呆地愣了片刻,使劲儿撸了一把薄绿色的头发:“我——”
他愤怒地劈断后面偷袭的一杆枪,看准家主的位置,闷头冲了过去。
龙笹胆的旗帜在人潮中摇摇晃晃,源氏家主的象征在平家一波又一波不知疲倦的冲刺下摇摇欲坠,平忠常眯着眼睛看对面的景象,喜悦地连连拍着身边儿子的肩头:“看样子那个小儿快不行了,哈哈哈!要好好奖赏那几个新来的谋士!”
边上护卫的人纷纷捧场地笑起来,赞美着平忠常的英明果决,就在上面一片和谐时,有一个迟疑的声音插了进来:“那是……什么?”
嗯?
所有人都下意识看过去,纷纷瞪大了眼睛。
混乱的战场上,两家的军队都挤在一起,如果没有家徽分辨的话,根本是敌是友都不知道,想在这样的场面里找到确切的某个人,根本是不可能的。
但就是这样人畜不分的场景里,有个人像是利剑一般划破了整场混乱,攫住了所有人的视线!
他肩头披着一件单薄的白色上衣,浅铂金的短发上结了一层薄薄的血珠,琥珀色的眼眸里含着恶鬼般令人恐惧的笑意,他抿着唇,手中太刀毫不容情地收割着沿路士兵的性命,他经过的地方,身后是从胸腔脖颈里喷涌而出的血泉,染了一路泥泞的血红。
谁也不知道他杀了多少人,白皙的脸上是飞溅的血,他一步一步往前走,挡在他面前的士兵恐惧地后退,竟然生生在这个满是野兽的战场上开辟出了名为“理智”的空白地带!
“他是什么人!”
平忠常失态地扑上前面的栅栏:“怎么可能有这样的……恶鬼!”
那个恶鬼像是听见了这里的声音,隔着半个战场遥遥地看过来,染上了杀意的薄红的眼尾一挑,露出一个堪称天真甜美的笑容,他直直盯着这边,张开嘴——
——找到你了。
平忠常打了个哆嗦,有寒意从脊椎骨往上疯狂爬升,全身的肌肉都在叫嚣着恐惧。
——可怕,可怕,太可怕了!
——会死的!一定会死的!
他颤抖着手后退两步,脸色惨白地环顾四周:“卫兵呢?都过来!”
他的儿子疑惑地看着父亲:“可是我们就快胜利了!源赖光身边已经没有人了,他自己都下场了,只要再——”
他没来得及说出下一句话,就保持着那样一个疑惑的眼神,看着父亲惊慌的头颅飞了起来,带着喷泉一样的血柱冲到了他的脸上。
——?
什,什么?
片刻的寂静后,耳边炸开了惊恐愤怒的吼叫,他跌倒在地上,好半天才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
怀里的人头还在淅淅沥沥地滴血,他对上父亲凝固的恐惧的眼睛,停滞的思绪还在无意识地顺着刚才的话往下走:“——只要再派几个人,他就死定了——”
“啊啊啊啊啊啊!父亲!!!”
本阵里的武士见主君被杀死,纷纷暴怒,没有人去思考为什么那个恶鬼这么快就冲过来了,只是凭着本能提刀上去厮杀。
少部分人围着少主君,劝告他离开这个地方。
平忠常死了,他就是平家的家主,是他们效忠的主君,绝对不能再让他出事了。
“不!我不走!我要杀了他!”
平家少主咬牙切齿地说,脑中有什么一闪而过,他眼睛一亮:“对了!他是源氏的人!那就让他也尝尝——失去支柱的痛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