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C城游（二）

    顾烨然的眸色沉了又沉，只说了句，“没有为什么。”

    江流看着面前的男人，一改方才的严肃，突然笑了笑，“性格那么闹腾的人，应该会找个同样闹腾的人吧。”

    说完，他便走回了卫生间。

    顾烨然放下手里的书，眸色清冷若有所思。母亲对于家庭责任的逃离，长久以来，始终是他跨不去的一道坎。任何新关系的确立，他总要再三追问自己：自己是否出自真心？那人是否出自真心？再或者，彼此是否合适？

    “老三，别听小四瞎说，我看你俩那偷拍照，还挺有夫妻相的。是吧，老二？”老大瞧出了顾烨然的不对劲。

    “对对对，我也觉得有夫妻相，简直配一脸。”老二附和道。

    老大继续开导：“说真的，那人看上去挺花痴的，你这长相，没准他还偷偷暗恋你呢。”

    老二继续附和：“没错，那个林洋一看就是颜控，上次他来咱们寝，我发现他老盯着你脸看，真的。”

    顾烨然：“……”

    ***

    论坛上的模糊照片经过修复处理，清晰度变高，大约能看见鸭舌帽下的半张脸。第二天白天，底下就有帖子回复——

    【398L：这人是药学系的林洋！就是倒贴顾烨然的那个！】

    【399L：我去，又是这个林洋……】

    【400L：一次是巧合，两次……嗯，我需要静静。】

    ……

    顾烨然没像上次那样，去找发帖的同学，而是平静地看着事情的发酵。心思藏得再深的人也有感性的时候，他或许比任何人都要急切，急切地想知道林洋对此的反应。

    “夏天夏天悄悄过去留下小秘密，压心底压心底不能告诉你，晚风吹过……”

    林洋正哼着寝歌往楼下走呢，在三楼的楼梯间碰到了顾烨然，那人后面背着吉他，跟他一样，估计也是去活动中心排练。

    “哟，这么巧呢，去大活啊？”

    “嗯。”

    “一起啊，我也去大活。”

    两人刚走出寝室楼，小董的声音从后面风风火火地传来，“林洋，等等我！”

    林洋和顾烨然同时站住脚，扭头向后看，小董麻溜儿地跑到跟前，稍稍甫定，喘了口气。

    “刚看见你们，就想，”小董偷偷瞄了眼顾烨然，小心谨慎地说：“就想跟你们一块去。”

    “这我们组长，演梁山伯的，剧本也是他编的。二十分钟的小短剧，梁山伯跟祝英台拉手就拉了十分钟。”林洋看不惯小董老压迫他，故意逗他：“董小建，我昨天晚上睡不着觉，思考了一夜，我觉得梁山伯这个人物可以更立体一些。”

    “什么意思？”

    “你跟祝英台最后不是变蝴蝶了嘛，我觉得这个结尾太悲了。你得这样的，咱不是蝴蝶嘛，那咱就飞，飞得越远越好，飞到大西洋彼岸，那儿也有一对痴男怨女，叫罗密欧与茱莉亚。你给他俩也忽悠成蝴蝶，你们四个一起飞，飞到咱中国来，去梁山，揭竿起义自立为王，那下面就是水浒传的故事了，咱们小组还能再演个续集。”

    小董总算听出来了，林洋这货就是故意挤兑他，奈何自己说不过无赖，只能生闷气。

    顾烨然在一旁默默走着，听到了林洋侃侃而谈的动静，嘴角不自然地流露出几抹渺不可见的笑意。

    ***

    大活中心。

    演祝英台的姑娘，人家男朋友今天过生日，说什么都不会过来。小董唉声叹气，觉得自己领导下的这些人，都是扶不起的阿斗。

    林洋见风使舵，上前支招：“董小建，给她打电话，她要不来，就让班长去亲自请她。”

    小董一脸嫌弃地推开林洋：“去去去，别烦。”

    林洋可就不乐意了：“凭什么呀？你上次也是这么威胁我的。”

    小董瞅了瞅林洋：“你一大老爷们，干嘛跟人女孩比？害臊不害臊啊？”

    林洋气得一句话也说不出，委屈巴巴地坐在他的旮旯角里的专属宝座上。

    少了四九，几乎可以忽略不计，可少了女主角祝英台，这戏可就没法演了。于是众人一合计，决定让林洋暂时先扮演祝英台，台词说得溜不溜暂且不谈，主要是有个“女主”在这儿，大家也能迅速进入剧情。

    林洋当然是激烈地抗争，说什么死也不演，可人家小董也说了，你不演就是无视集体荣誉，我们就告班长去，让班长以后给你小鞋穿。

    林洋最终还是无奈地妥协了。

    第一幕戏便是山伯和英台结拜兄弟，扮演山伯的小董和林洋假装手里捏了三炷香，拜了三拜。

    小董情意绵绵地喊了声：“英台。”

    林洋鸡皮疙瘩起一身，捏着嗓子说：“山伯，来，拉手。”

    小董非常明显地抵触：“今天不拉手。”

    林洋和小董互相依偎着转了一圈，假装他俩是在游览风景，林洋的表演相当的浮夸——眼珠子乌溜溜转，咧嘴笑着应声：“美景啊美景啊，山伯，你瞧那边，真是好美啊……”

    顾烨然那边插好电源，摆好装备，不经意看见林洋那搞怪的动作。赵峰也瞧见了，笑着打趣：“戴维德在干嘛呢？话剧愣是被他演成了二人转。”

    “别看了，咱们开始吧。”周一辰在调贝斯音色。

    赵峰咬着下唇，激情豪迈地敲了几下架子鼓，咚咚创创……循着激扬的声调，他们很快地投入了进去。顾烨然是他们乐队的主唱兼吉他手。

    “有人问我我就会讲

    但是无人来

    我期待到无奈

    有话要讲得不到装载

    我的心情犹像樽盖等被揭开

    咀巴却在养青苔

    人潮中愈文静

    愈变得不受理睬

    ……”

    林洋演得正起劲儿，见大家伙都静默下来一动不动，他也渐渐安静了，沉下心听完了乐队的演奏。

    男人就像酒，年岁愈长，酒香愈醇，好看的男人更是酒中的陈年佳酿，要是再碰上个深沉内敛的，那更是绝了，堪比法国的罗曼蒂·康帝。

    刚及弱冠的少年，不曾经历过岁月的荡涤，浑身上下却充满着一种魔力，模糊了男人与男孩的界限。

    林洋突然想到了一个词，少年感。

    他认识顾烨然的时候，正是顾烨然事业有成的黄金时代，浑身上下都是一股浑然天成的成熟，而此刻，那人身上竟带着点撩人的青涩。

    “真好听……”同组的一女生发出痴迷的感慨。

    “那是，好听吧？好听吧”林洋陡然得意起来，那可是他未来老公，“橘子还有吗？”

    “还剩几个。”

    这是他们小组用活动经费买的水果，特别的便宜，三十块钱买了一大袋，可见小董还是抠。

    林洋拎着塑料袋朝顾烨然他们走过去，照他的意思，他这是去慰问演出人员，虽然礼物寒碜了点。

    “哟，戴同学这是给咱送福利来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