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公不作美。
还没跑上一小截路, 先有颗雨滴落在脸上,紧接着,雨珠稀稀落落打在头发、肩膀、背上。
过上一会儿,居民楼雨棚发出哗啦哗啦的雨珠撞碎的声音。
四周除了绿化带的银杏树,光秃秃的石子墙,就再没有遮挡的地方。
纪亦看了看附近,赶紧拉着她躲到公交站。
人行道的树上彩灯一串一串,时不时透过雨幕, 把流转的光芒打到他脸上。
两人头发都被淋湿了, 裸露的皮肤也湿漉漉的。
纪亦随手拨开额前沾湿的发丝, 大概觉得带着水珠不舒服,又甩了甩头发。
桑苑看着他动作,笑起来:“你是狗狗吗?”
居民区里有只金毛,每次洗了澡出来就甩着毛撒欢。
和他动作没什么两样。
纪亦停了下,对她的打趣感到一丝不好意思, 岔开话题:“你冷吗?”
说着, 自然地擦擦她脸上的雨珠。
指节动作轻巧,她眯着眼睛摇头:“我从来不会觉得冷。”
纪亦笑笑。
片刻后, 他收回手抬起来,盯着手臂上湿漉漉的布料:“回去后我妈肯定又得念叨, 让你带伞不带伞, 这下变成落汤鸡了吧, 自己去把衣服洗了!”
他目不转睛, 学着母亲的语气, 颇为可爱。
最后重重叹口气:“我妈肯定得抓狂。”
纪亦手上细细的水珠,在灯光照射下闪闪发光。
整个人都仿佛明亮如晨星,让人难以移开视线。
桑苑心里突然一动,像是被闪烁的微光给搅乱了思维,脑袋里光怪陆离的什么想法都有。
她伸手,握住他,指尖轻轻搭上去。
接着对他笑笑,像是主人在安慰被欺负的宠物:“别怕。”
我保护你。
纪亦露出一双酒窝,眼睛特明亮。
睫毛扇了扇,一瞬间柔软得跟化了似的,得寸进尺地俯身靠在她肩窝处,带着鼻音巴巴的:“我怕。我妈好凶。”
当我不认识你妈妈?
桑苑憋着笑,摸摸他头发:“骗人。”
“没骗你。超凶。”
他看起来特诚恳。
不过两秒钟后又做贼心虚起来。
——他刚才偷偷闻了下她身上的香味。觉得自己真像个变态。
纪亦耳根虽然发着红,却赖着不肯起来:“桑桑,我要是被我妈揍了,你会心疼我吗?”
桑苑想了想,没留情:“不但不心疼,还会鼓掌欢呼。”
他一愣,可怜巴巴:“你怎么这样?”
发梢拂在颈部裸露的皮肤上,痒痒的。
她心脏居然跳得有点乱了。
桑苑站了片刻,动动被他靠着的肩膀,声音突然轻下来。
“刚上小学时,班上同学流行用文件夹装试卷,我那时候特别想买一个小熊□□的文件夹。”
纪亦依然保持着埋首的姿势,“嗯”一声,安安静静听她说话。
她继续往后讲:“我和外婆说了三次,都被拒绝了。还告诉我,不要嗲着声音求别人,女孩子必须要强硬,才不会被欺负。”
她声音里面没有太多情绪,无关爱与怨,只是在陈诉这个事情罢了。
纪亦反握住她轻轻搭上来的手,用温暖有力的手掌安抚着她。
桑苑缓缓道:“我那时候是用什么样子和我外婆说话的,我不太记得了。但那之后,我就没黏过人,对谁都保持着距离。”
家人是最开始接触的生活圈子。
和家人相处的时候没能贴心,总是被提醒着要强硬独立,后来和别人相处,也就持有相同的态度。
并非是指责她外婆自强自立的教育方针。
只是,有时候看电视,看到女孩子另外一面,也会感到羡慕。
她感觉纪亦手指温柔地摩挲着她的手背。
桑苑说话有因有果,铺垫够了,才引出重点。
——“我就是想说,我从小到大没黏过谁。所以,你教我撒娇好不好?”
纪亦身子一僵,偏过脑袋。
他睁大了眼睛,自下而上看着她:“我?”
双眼皮皱褶下,睫毛染着光晕,根根分明。
桑苑透过睫毛,看着他黑白分明的眸子。
仿佛能从里面看到自己。
她“嗯”了一声。
“我会撒娇?”
他还不确定地问着。
……你不会撒娇?
桑苑真想批评他没有自知之明。
——就连现在的眼神都仿佛撒娇好么。
她郑重地一点头:“你超会。”
纪亦想了想:“可我也觉得你挺会撒娇的。”
他直起身子,表情认真。
这下轮到桑苑不解了。
撒娇是什么——就是让对方投降的手段。
纪亦觉得,无论桑苑说什么,自己都会乖乖听话。她喊他名字的时候更是让人心猿意马。就连瞪他一眼的样子都可爱至极。
总之,一切一切,他都愿意无条件服从。
这难道不是撒娇造成的结果吗?
他虽然这样想着,却没说出来,只尽可能满足她愿望。
他笑得特好看:“那我教你!”
***
等雨小点,好不容易回到居民楼,已经九点过了。
除了撒娇之外,实际上他俩也傻不拉几地思考了对雨天的对策。
——连电视上经常出现的、外套挡雨的情节都上演了。
结果跑出不到五米又跑了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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