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姝槿愣了一下,开始以为自己看错了,放开丈夫的手,朝他靠近两步,不确定地问:“你……你是阿牛?”
她起始不确定,阿牛怎会出现在京城,可是她认出了这个少年身上这套衣服,正是去年新年她亲手给他做的,所以他还没回话她便确定了。
“你真的是阿牛!”庄姝槿的声音带着惊喜。
林阿牛有点红了脸,低头舔了舔唇,赧颜道:“婶子好……”
“你怎么来京城了!”庄姝槿没想那么多,只是因为见到如同她半个儿子的阿牛,单纯地感到高兴,“我听管事说你这几天天天来这儿,你咋不告诉他们你是来找婶子的?”
“我……”林阿牛一开口声音就有点哑了,他怎好意思叨扰婶子。
“先进去吧,进去再说。”
方才有点懵的蒋溪桥也反应过来了,不用想这自然是妻子以前的熟人,他见妻子那么高兴自然也乐得其成,热切地道:“有什么话进家说,咱们边吃饭边说。”
林阿牛这回就算想逃也逃不掉了,被他们二人请进家里,正好一起吃晚饭。
饭桌上,却没有看到他心心念念的丫头,阿牛问:“婶子,阿九呢?”
庄姝槿恍然,这才思起阿牛的来意,回道:“阿九不在家,在宫里给皇上当伴读。”
阿牛自是不知道伴读是什么,但是一听“皇上”,就知道肯定是了不得的。
蒋溪桥即便不知他们过去的事情,可是一个少年远赴千里来到这里,又问起阿九,便猜到了个大概。
只是不知,阿九对他如何?
“我明日便给宫里递个话,请王爷和皇上给娆娆放几日假,让她回来。”蒋溪桥笑着说:“她看见阿牛也会很高兴的。”
“可不是,阿九那丫头从小就喜欢跟着阿牛到处跑,还常跟我念叨阿牛呢。”庄姝槿一脸温柔地看着眼前的少年,比去年她们离开杏林村的时候高了些,只是身子更加单薄了,不觉有些心疼。
阿牛登时心像开了花儿般的,脸上是克制不住的欣喜,真的吗,阿九真的念着他?
阿牛抿着嘴赧颜地笑,他本就是个不善言辞的,说不了什么漂亮的话,但高兴全都表现在脸上了。
庄姝槿以前从未跟丈夫说过在杏林村的事情,他也从没主动问过,今日见到阿牛,她不禁回忆起了过去的十几年。
跟丈夫说,阿牛是个多么能干多么孝顺的后生,这些年又帮了她们母女许多忙,每年都帮着她们种地除草,干这干那,有谁敢欺负阿九,阿牛肯定是第一个出头揍他的。
蒋溪桥不是那些老贵族,看不起寒门子弟。他自己本身就是农家出身的,从小爹娘去世,只能寄居在伯父伯母家里,活得有多苦只有他自己知道,只是他比较幸运,逃出那个痛苦的地方,遇上良师益友,刻苦勤学,进士及第,才有了今日。
眼前的少年,使他想起当年的自己,他只会怜惜和欣赏,不会有半分的轻视。
三个人唠唠家常,一顿饭竟是吃了两个时辰,阿牛感谢两位长辈的招待,便要告辞了。蒋溪桥夫妇一再挽留,不让他走,甚至威胁他走了可就不能看见阿九了,他才肯留下来。
宫里,苏清娆和表哥在御书房待到很晚,太后派人来请他们俩去长乐宫用膳。
也许是因为皇上表哥这段时间很用功,太后娘娘觉得她有一部分的功劳,所以待她客气多了,一开始太后就是不喜欢她的,可现在能请她去用膳,想必是有所改观。
这是太后第一次邀请苏清娆用膳,封煜担心她会紧张,所以路上安慰她:“我母后人不坏的,你不用怕啊。”
苏清娆笑笑说:“嗯,不怕。”
以前每次见太后,她都不会给她好脸色,但是这回还行,还问起她的功课。
苏清娆不知道,皇上表哥没少在太后面前夸她,都快夸上天了。太后再不喜欢她,也还是要给儿子一个面子的。
用了晚膳,太后也不多留她,让皇上陪她说说话,便让苏清娆回去了。
长乐宫离建章宫甚远,苏清娆走了很久才回到建章宫,自己待在寝殿太无聊,她便去清凉殿寻皇叔。
进宫半年,这似乎已经成了苏清娆的习惯,只要皇上表哥和敏敏妹妹不在,她就去找皇叔,有时候会碰到皇叔不在清凉殿,而是在宣室殿见大臣处理政事。
不过苏清娆已经有了大致的时间方向,除去休息的时间和办公的时间,她没事儿就来找皇叔玩。
一进正殿,便看见皇叔……又在一个人下棋。
“皇叔,你怎么又自己下棋了?”
封钺拾起一个黑子儿,语气听上去有点可怜:“因为没人陪我下。”
“……”福如海差点笑出声来。
皇叔您几时喜欢别人和你下棋?
苏清娆在他对面坐下来,有点疑惑:“为什么?”
封钺又拾起一个黑子儿,福如海的眼睛愣愣跟着他的棋走,想提醒他说,该下白子儿!
但是他浑然不知,非常淡定的、理所当然地下了黑子儿,语气更是忧伤:“因为我没有朋友。”
福如海身子一颤:奴才能否先行告退?
苏清娆挑了下眼睛,皇叔没有朋友?……对,皇叔好像确实没有同龄的朋友,不过……她说:“不是有我们吗,我、皇上表哥和敏敏,我们都是皇叔的朋友啊!”
封钺还是拿了一个黑子儿,随便地往棋盘上一放,黑色的眸子幽幽地看着她,半响说道:“他们一个是我的侄儿,一个是我的外甥女,不是我的朋友。”
小姑娘非常容易上钩,指了指自己说:“那我不是啊,我既不是皇叔的侄儿,也不是皇叔的外甥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