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太阳高高挂着, 天还不错儿, 晒的人暖洋洋的。
卫有期坐在廊下,懒洋洋的晒着太阳。
海棠在一旁给她讲笑话逗闷,杜鹃手舞足蹈的,在一旁配戏。
水仙无语的看着两人,两条细长的眉毛都快打结了。
正玩闹着,传来一声婴儿的啼哭,接着是此起彼伏的哭声。
看向二门处, 果然三人结伴来了。
陈氏抱着肉嘟嘟的胤礼,走在前头, 后头跟着大福晋, 怀里抱着略有些瘦弱的弘昱, 排在最后的是董鄂氏,抱着才三个月的弘晴。
身边又侯着洋洋洒洒的宫人, 来来回回二十号人,一下子把后院给挤满了。
卫有期黑线, 招呼着上茶上点心,互相见礼过后,才坐定。
几个孩子看到她之后, 咿咿呀呀的挥舞着小手, 倒是不哭了。
让奶娘抱过来,卫有期爱怜的摸摸胤礼的小脸, 稀罕的不行:“幸好当初没扔, 丑的跟没毛的猴子似得, 这会儿白白胖胖的,真招人稀罕。”
其实也是灵珠的功劳,将他的身体调到最好,在幼年时期能有灵珠吃,体质将会是最纯净的。
胤礼对她有一种天然的亲近感,小手握住她的手指就再也不愿意分开了,小嘴砸吧着,就往她怀里拱。
卫有期顿时笑了:“真是一个傻小子,不论真假都往上凑。”
陈氏逗趣:“都说嫂子如母,没找错哩。”
董鄂氏指着她笑:“脸不要了也罢,连孩子也送出去了,我可不干。”说着转身看向卫有期,笑道:“快来抱抱弘晴,合该雨露均沾才是。”
大福晋艳羡的看着,她初始没把老四媳妇儿当回事,这会子再凑上来已经有些晚了。
抱着弘昱的手有些犹豫,还是卫有期笑道:“你这人赖,我可要离你远些,给我抱抱弘昱,这孩子可怜见的。”
几人顿时住嘴了,弘昱这孩子瞧着就可怜,又瘦又弱,小小的身子顶着个大头,六个奶娘也养不胖他。
这是打胎里带来的毛病,大福晋前头一股劲生了四个闺女,把身子败坏了,就算怀了阿哥,生下来也跟猫似得。
这孩子越弱,就越得精心养着,越精心养,就越弱。
简直就是恶性循环。
看向大福晋,她满眼殷切,恳求道:“我知道你运道好,多抱抱他,让他也沾点福气,平安长大我就满足了。”
卫有期不置可否,给襁褓拔开一条缝,手进去摸了摸肚子,又扁又平,肋骨一根根的戳着。摸了摸肚脐,果然很细小,看来不全是大福晋体弱的缘故。
沉吟了一会儿,才道:“不是什么大问题,好好将养着,长大就没事了。”
大福晋心事重重的点头,然后期盼的问:“馥园买的花露敢给小阿哥吃吗?”
卫有期摇头,解释道:“孩子体弱,但花朵容易引起过敏,到时候情况会更加糟糕。”
“你若是不急,我制出一批奶酪来,你们均分了,给孩子吃用都是极好的。”卫有期思索半晌才说道。
宫中奶娘多,用人奶做奶酪也是尽够了。
只是要趁着她生之前才成,她这马上就要生了,可耽误不得。
这么一说,三人也不在这玩了,纷纷把奶娘留下,又说回去让剩下的来。
卫有期摆手:“两个就够了,做成一些和药罢了,到时候用签子抿一些就够了。”
大福晋担忧尽去,笑盈盈的给卫有期福身行礼:“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老四家的合该洪福齐天。”
陈氏就笑她:“这还用你说,四福晋早就福星高照了。”
又笑闹一会儿,几人就走了。
奶酪制得简单,海棠就会,她端过来一碗奶酪,由于是人奶做的,略微有些发黄,很清淡没有什么味道。
卫有期用手捏了一些灵珠粉撒进去,只有一小撮,遇水就融化了,原本平凡无奇的奶酪,顿时变得不同起来。
晶莹剔透的奶酪盛在白玉碗中,放在食盒中,被小德张提着,挨个送到东头所、三所,和景阳宫。
了却一件事,卫有期也放下心来,她对幼崽总是心疼的,希望她们好好的。
亦或者是想着,若是当初有人拉一把年幼的她,情景会不会格外不同。
胤禛顶着风雨回来,叹口气道:“又下雨了,今年天气无常,就怕有大灾难发生。”
昨日还大太阳呢,晚上就刮起妖风,半夜噼里啪啦下起大雨来。
一直到这会儿还没停。
迎面就是一把青竹伞,修长的手指捏在伞柄上,伞面低垂,露出光洁的下巴。
身上穿着挺括的暗纹青锻长袍,气息冷冽如玄冬。
卫有期有些恍惚,第一次见他的时候,他也是如此,就像是挺拔的竹子,笔直拔勇。
胤禛抿了抿唇,施施然的进了内室,福晋的眼神快要把他吃了,从上到下的扫视着,让他有一种衣衫尽褪的羞涩感。
烛光摇曳出温柔的光线,房间内一半昏暗,一半明亮,卫有期手里捧着手,静坐在红檀木书桌前。
她很美,肤色白皙柔嫩,吹弹可破,在烛火的照耀下,显出如玉般的光泽。
胤禛隐在昏暗的屏风后面,黑暗笼罩着他,矫健的身姿优雅迷人,像是蓄势待发的猎豹。
空气中很安静,静默的只剩下香烟袅袅半在青云里。
胤禛漫步上前,坐在卫有期对面,看她一动不动,拧眉想了想,把下巴抵在桌沿,两只白皙修长的手放在两边。
用力的眨了眨眼,让眼睛变得水润润的,就那么双眸晶亮的望着她。
卫有期哪还有精神看书,视线顿时被胤禛吸引,就见他眼神害羞中带着点坏,在她颈窝中蹭了蹭,温柔的亲了上来。
精装的书本摊在红檀木桌上,孤独可怜又无助。
风吹灭了蜡烛,遮住了好睡的两人。
第二天一大早,胤禛就出去了,康熙又要亲征噶尔丹,事先准备工作也有他的份,因此忙乱的厉害。
卫有期也忙,为坐月子做准备,到时候一个月不能劳累,事事都要提前准备妥当。
南方除了花酱的兴盛,突然借着花酱的东风起来一种叫□□的东西,吸食以后令人飘飘欲仙,比花酱这种慢性起效的可是强多了。
卫有期勃然色变,这东西她在修真界见过,就连筑基期的人都不能抵挡,更别提凡人了。
连夜给康熙上折子,说明其弊端所在,又道需得查清源头杜绝才是。
但是更多的她也不了解,也就没再多说,更是让两广地区的掌柜,密切关注相关活动。
到了快生的时候,卫有期身上有些不大舒坦,耻骨痛的厉害,有些影响行动,只她是个要强的,不肯躺下休息。
亲自验看了奶娘,一共四个,都归谢嬷嬷管,再就是伺候的宫女太监,都归她统领。
有孕这几个月,谢氏深得卫有期的信任,她很懂分寸,该做的一丝不苟,不该管的不进眼角,很得人好感。
产房也备好了,就在东侧间,直接跟主卧打通一个门,方便生完直接移过去。
御医也已经定好了,再就产婆,都已经准备妥当,就等着生产。
她没空像纯粹的产妇一样,悠闲自得的等待破水。
她的事情很多,现在摊子都铺开了,每天等着她的决策。
胤禛很少插手,他在政圈里忙活,避嫌的姿态十足。
海棠指着院子中的几个奴才,笑道:“大福晋送来的,说是打西洋进上来的洋玩意,给福晋看个新鲜。”
卫有期随意的瞟了一眼,不在乎道:“放出风声,就说我爱国货,不爱这些洋玩意。”
想想会给底下带来不好的影响,就又道:“算了,就这吧。”
世人以洋货为奇,稀罕了些。
这不是坏事,也不是什么好事。
康熙派出去的人,已经潜入荷兰的造船工厂,已经传回来基础图纸,就等着三五年后学成归来。
正想着,十二公主过来了,身后也没跟个奴才的,气势汹汹的冲进来,坐到椅子上,眼泪瞬间就下来了。
卫有期有些莫名,温柔的摸着她的头,爱怜的问:“怎么了这是?气成这样?”
十二公主用帕子擦着眼泪,又伤心又生气,委屈巴巴的问她:“姐姐订了佟国维的孙子,叫什么舜安颜的,先就要送格格过去,我驳了几句,嬷嬷就刺我想着男人,霸着男人。”
说着抬眸疑惑的道:“姐姐是公主,金枝玉叶的,为什么还要这么委屈自己?”
卫有期沉默,因为她们是女人啊,在这个时代,性别就是原罪。
“五公主怎么说?”握住她冰凉的手,卫有期问。
真正令她生气的,不是嬷嬷刺她,而且五姐的话语。
她说,“这是应当的。”
为什么女子合该如此,十二公主很不服气。
嘟着嘴气的不行。
在她心里,四嫂比皇阿玛还要英明神武,问她肯定没错的。
卫有期摸了摸她的小脑袋,缓缓的解释:“自古以来,男子为尊,所谓屁股决定脑袋,他们的思考方式就是以男子有利的方式。”
“那么,就不容女子出头。你屈服了,就永无出头之日。”
“你不屈服,身单力薄的,又能如何?”
“不用男人出面,周围的女人就能用舆论把你混吃了。”
“你看像四嫂这样,世人诋毁颇多,可又能如何,我有钱有闲,丈夫疼爱,马上要有一个可爱的幼崽。”
“她们不能伤我分毫,时日久了,就变得理所当然起来。”
拍了拍十二公主的肩膀,看向追过来的五公主,柔声道:“你首先要明白自己要的什么,你五姐并没有错。”
十二公主不解,小脸上挂着泪珠,可怜巴巴的问:“为什么啊?”
卫有期轻笑:“你五姐聪慧毓秀,钟灵宝婺,心不在舜安颜身上,那么他有一个格格,两个格格,还是满院子格格都无足轻重。”
五公主含笑点头,上前搂着十二公主单薄的肩膀,柔声道:“你也别忿忿不平,五姐有书相伴就足矣,不需男人的疼爱来锦上添花。”
十二公主诧异的睁大双眼,无法被说服:“就算我不稀罕,他也得老老实实的守着,一想到对方摸过别人,不觉得很脏吗?”
卫有期:……
五公主:……
两人有些头疼,十二公主好像在这方面有些洁癖,到时候有的磨。
卫有期俯身,凑近她,缓缓的说道:“夫妻之间,不是地位为尊,其中的复杂,以你的小脑袋瓜还想不明白,只一条,我赞同你的想法。”
十二公主擦了擦眼泪,双眸亮晶晶的,期期艾艾的说道:“我这样没错对吗?我这些日子读唐史,为里面的女子着迷。”
她们打马游街,一言不合就和离,日子过得痛快自在。
这下该五公主头疼了,揉着脑袋跟十二公主一道走了。
卫有期忍不住笑了,看来她提了一个好头,希望康熙老爷子到时候想到自己当初的决定,不会后悔。
幸灾乐祸的大笑出声,肚子一抽一抽的,顿时就笑不出来了。
一股热流顺着大腿缓缓流下,卫有期僵着腿,神色复杂的看向门外侯着的笔直身影。
魏嬷嬷很敏感,恭谨的询问:“可是有什么感觉?”说着就上前来,搀扶着她,行到内室。
掀开裙子一看,鲜红的血液蜿蜒而下。
魏嬷嬷伸手摸了摸她紧绷的肚子问:“肚子可疼?”
卫有期摇头,毫无感觉。
“那还早着呢,只是您不能再劳神,也不宜再出东四所,等着发动。”魏嬷嬷镇定自若的指挥着,又让几个不知所措的女孩各就各位。
张起麟去请袁御医来诊脉,小德张去德妃处交代一声,再就是乾清宫也得跑一趟,这位爷也在关注着。
又遣人去宫外通知胤禛一声,告诉他有了消息,只是不大着急,还是没日子的事。
等到众人忙成一窝鸡,卫有期又淡然下来,将身上的脏污洗干净,坐在软榻上,慢悠悠的吃着鸡丝面。
一直等到晚上,大家都松懈下来,也没有什么动静。
胤禛回来的时候,都是凌晨了,披星戴月的,也幸好康熙给他开了门禁。
刚一进来,卫有期就发现了,摸了摸他冰凉的手,迷迷糊糊道:“这么冷的天,回来做什么,一来一去多辛苦。”
胤禛抽回手,隔着被子拍了拍她,柔声安抚:“睡吧,我也睡。”
“嗯”,转眼又睡去,艰难的翻了个身。
胤禛悉悉索索的就着月光脱衣服,中衣还没脱呢,就见她哎哟一声,连忙问:“怎么了这是?”
卫有期摸着自己的肚子,紧紧的咬唇:“疼……好疼……”
像是斩魂刀劈在元婴上一般,痛的人无法接受,一波又一波的侵蚀着人的神智。
胤禛勃然变色,素来沉稳的声音都有些抖:“谢妈妈!谢妈妈!”
谢氏就睡在隔间,闻言赶紧起来,隔着屏风问:“可是发动了?”
海棠听到动静,赶紧起来章灯,将室内照的明亮,也能清晰的看到福晋神色痛苦,满头大汗淋漓,蜷缩成一团。
谢嬷嬷就劝:“福晋万不能如此,腿得打直了,不能并着。”
卫有期:……
痛的人神智恍惚,还有这样的讲究。
这会子三更半夜的,幸好一应齐全,没费什么周折。
约莫三更的时候,卫有期顺利的生下一个大胖小子,足有七斤二两重。
抱在大红的包裹中,白嫩嫩的好看。
这会子只管咧着嘴哭,其他万事不关心。
嘹亮的哭声在宫中回荡,离得近的三所立马听到了,在前面的陈氏也听到了,笑叹:“好家伙,嗓门这么大,可见是个康健的。”
第二天一大早,胤禛出去的时候,卫有期还在酣睡,昨晚着实累到了。
在她白皙光洁的脸上轻轻亲了一口,又去侧间亲了一口宝贝儿子,胤禛才上朝去了。
一路上总是不自觉的露出笑容,他也是当阿玛的人了。
走过头所的时候,遇见了大阿哥,笑眯眯的打过招呼,又一道往金銮殿去。
胤褆诧异的问:“高兴什么呢?”笑的跟二傻子似得。平日里老成持重的一个人,突然笑成这样,还真是没眼看。
天刚蒙蒙亮,寒气还很重,两人都是不怕冷的,穿着单薄的春衫,连个披风都没有。
风抚动衣角。
胤禛笑吟吟的斜睨他一眼,美滋滋的回:“添丁乃是大喜事,值得高兴。”
小阿哥小脸蛋肉乎乎的,眼睛肿的跟青蛙似得,也超级好看,粉粉的小嘴吐着泡泡,跟螃蟹似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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