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像是一坛子老酒,明明有着醉人的酒香,等到入口才发现那是一种从胃部烧到喉咙的年轻劲儿,热情又烧舌,只让人又哭又笑。
更别说楚留香的外表年轻的一如固定在二十多岁左右,不见老的长相被时间赋予过多的年华表象,时至今日,被女子一见钟情压根就是老天爷做的怪,而非他之错。
楚留香并非没有自知之明,年轻时期的经历令他在应对女子感情上面有着充足经验,事到如今从未翻车的优秀情史更是足以让广大男性纷纷点赞。
然而这不意味着他不分轻重,也不意味着在这种微妙的时段会随便发展一段并不怎么合适的感情。
接下来,马秀真失望的发现楚留香和张英风你来我往的交谈着,却不向自己这边儿看来一眼。
她的眼神不由黯淡下来,收起心里面生出来的情丝,改为去安慰担心自己的师妹们,没想到这一看,她也呆住了。
只见一向温柔沉静的石秀云对着一个方向魂不守舍,这种表现弄得马秀真心里咯噔一下,不禁也朝着那个方向看去,然而这一看过后,她再也移不开眼睛。
等到张英风和楚留香谈完,回过头就发现自己的师妹有三个不在状态,叶秀珠也就算了,性子跳脱,一贯是不让人省心的,但是马秀真你是怎么回事?
和石秀云一起盯着那边儿看的马秀真敏锐的察觉到一股强烈视线落到自己身上,下意识一转头,对上大师兄阴沉沉的脸色。
马秀真:“……”
咳。
拉拉石秀云的手,注意到她收回视线时的恋恋不舍,心一软,主动出声询问道:“不知那边那位可是楚香帅您的同伴?”
楚留香在发现她指的是谁后,神情突然吞吞吐吐起来。
这种微妙的样子就连张英风也察觉到不对,和自己交谈时的楚留香气度不俗,姿态坦荡,言行间颇给人如沐春风之感,然而这副样子的楚香帅实在是……对方到底是什么人呢?
一念至此,双英四秀的目光不禁直直落到那个人身上。
莫名成为目光焦点的季闲珺摇摇扇子,忽视他们赤裸裸的好奇,语气古怪的提起他们最初目的。
“江湖传言又是怎样的传言?蝙蝠公子死而复生?昔日仇敌再度聚首?无争山庄无以为继,楚留香二战原少主?——看你们的样子,我大致猜出这些来,不对吗?”
说完之后发现对方看自己的眼神都变了,季闲珺欲盖弥彰似的补充了后半句。
这次也是叶秀珠,不过这次和冲着楚留香时候兴奋中透着隐隐的激动不同,更无力也更畏惧,细细的手指直指季闲珺,尖叫的喊出一直被刻意遗忘的某个存在。
“是他!我见过,之前咱们围捕原随云时候,他就跟在他身边儿!”
冷眼旁观至今的原随云低低一叹,明明是青天白日却似有无形黑暗降临此地。
“果然是你露了马脚。”
季闲珺微微一笑,配合对方戏精上身的说道:“啊呀,那还真是抱歉,是要灭口呢?还是……”
刻意省略的话落到别人的耳朵里变成意味深长的阴谋,刚刚的轻松愉快快速演变成戒备。
以六人组里武功最高的两个人打头,剑阵组织的有模有样,倒不似某些沽名钓誉的大侠,对的上峨眉三英四秀在江湖上的名头。
形势转变的极其突然,可是这种眨眼之间决定生死的套路是个武林人都不会陌生。
楚留香也不过是一愕,迅速选择站到张英风这方,与原随云,季闲珺他们立场对立起来,继续之前决定好的计划——引蛇出洞!
不如说,原先只有他们两个人的针锋相对,一下子因为这六个人的加入变得真实且符合情理。
至于峨眉派是不是被对方利用,这六人是不是被对方安排着找上门来的,这些疑问倒还无法解答。但是纵观形势发展,只需要稍稍顺手推舟一番,他们就可以光明正大的分开,化作一明一暗来追查起幕后黑手的真面目。
这等便宜的处境,不利用一下实在不该。
而这里面是不是还有别的人做推手,单看季闲珺并不意外的表情就已经不言而喻。
早想过女人会记仇,但引来峨眉派掌门的弟子,效果也未免太好了些。
季闲珺正想着,也不忘为感知中出现的那一束目光分出些许注意力。
这么粗糙的计谋居然也能上钩吗?
但是——别看说书人的嘴跟没个把门似的,过程说得精彩万分,结局也是眼花缭乱,可这里面能听的!能看的!也就是有心人有意知道的那些。
换言之,对于身处在此地的正主而言,这绝对不算是什么好听的东西。
季闲珺难得好心地为对面脸色忽青忽白的原随云倒了杯茶。
杯子里茶水碧汪汪的,是上等的好茶。
才遭生死关卡,原随云身上仅有的几个值钱的东西都被海水卷跑,玉佩发饰什么的更别说,统统遗落海底,但要指望季闲珺主动典当自己身上的佩饰那就纯粹是痴人说梦。
好在原随云的恶行虽然暴露,但无争山庄经营这么多年的底气还在。所以即使他们两个刚来到大陆时一穷二白,原随云还是能找到和自家有联系的商户取钱。
别说原少主他在江湖中人人喊打,商户做买卖,少有不是黑心财的。
人家一看原少主好好的,甚至可能因为这番变故碰上奇遇,连眼睛都好了,第一个反应绝对不是把人往外推,而是送上门的人情不要白不要。
试想看看,原随云眼睛还瞎着的时候,对他的称赞就已经是才高八斗,武学奇才,现在连唯一的缺陷也好了,只要是不算傻的人都知道,这是要有大造化了。
至于季闲珺,一路当够吃瓜群众,跟着系统一起看着原公子怎么施展手腕,把他们的行程打点地舒舒服服的。
平时享受惯了的季闲珺也不见有何不妥,理所当然地受着原随云的照顾,偶尔聊两句武学上的优劣。
起码这个世外高人的姿态是做足了。
回到此时此刻,台下讲着楚留香何等意气奋发,施展绝伦妙招,一举击败蝙蝠岛黑手原随云,拯救一干无辜群众,携着美人乘船归来。
他则看着原随云不快的脸色,顺便喝了口茶。
原随云冷笑三声,捧起茶杯的手不见颤抖,倒是讥讽十足。
“不是我小看他楚留香,凭他的身家想救下岛上那一众女子都是痴人说梦,何况岛上……”
季闲珺:“何况岛上还有那么多奇珍异宝,珍稀灵物是吗?”他凉凉接话,不意外地和原随云对上视线。
原随云回视他道:“对!”
季闲珺勾起嘴角,笑意加深于眼角眉梢,因而那眼眸深处的寡淡愈发清晰,也愈发冷漠。
“仿佛败家犬的狂吠。”
原随云:“你——!”
然而这次他忍下了,不得不忍下,打从自己被这个人救起,说句不客气的话,这人似乎从没把他当做人过。
要不是上岸之后,这人一副袖手于俗世的傲慢样子需要自己打理日常起居,怕是和这个人说不到半句就会被他一巴掌拍死。
这也是有前科的,那时他刚刚苏醒,再次被季闲珺的姿容气势所震慑,同时也为自己正常的视野而诧异。
不等他为此欢喜,此人一袖拂来,深厚到可怕的内力重重将他再一次丢入海中,差点儿折掉这条刚刚捡回来的性命。
等他狼狈地挣扎上岸,才在极寒之中发现自己所处的地方乃是一座寒冰铸造的岛屿。
然而这不是重点,真正让他不敢反抗这个人的,是他在漠视自己的同时,以力使力,岛屿做舟,乘着浪涛以大陆为目的地向前行去。
期间无论是遭遇风暴还是大雨,冰岛上空仿佛有无形之物统统将其隔离在外。
自古以来便被宣称为人力不可撼动的天候,对这个人而言也似乎并非那般笃定。
在潮湿的海风中,他终于意识到,自己似乎是遇上不得了的人了。
不如说,正是原随云聪明地知道自己在季闲珺眼中的地位不怎么样,所以他才能好好活到现在,包括有机会对流言蜚语嗤之以鼻。
如今再受到来自自己得罪不起的人的打击,原随云虽然不快但还不至于去想不开。
没想到他忍耐下来了,季闲珺倒是开口了,半点儿没有自己在对方眼里是个大麻烦的自觉,轻轻顺过耳旁玉带,丝绸珠帘束起的长发披肩洒下,漫不经心的动作中透出如许风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