么情况?现在这种情况究竟是怎么回事?!怎么回事?!
第一次晏千秋认为是冥灵花开后的幻象,不甚在意。第二次,她终于察觉到了不对劲,进而认为那个戴着面具的神秘人是自己的仇人,为了复仇而布下的梦境,而后引她入梦给予这样的惩罚。
可是,正如上次那个男人所说,梦中会有如此清晰的痛觉?还能够感受到如此冰冷的感官?如若连这样的细节都能做的如此逼真,那造梦人当真是厉害无比,这世间只怕是罕有对手。
既然有如此厉害的人存在,自己缘何又全然没有听说过?!
晏千秋为此百思不得其解,自己究竟招惹到了什么样的人物,遭遇这样的事情。更让她不能理解的是,一而再再而三,这个人究竟想要做什么!他真正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你给我出来!”晏千秋稳住心神,冲着暗处叫道,“我知道你就在那里看着我,你给我出来!”
暗中有什么身影蠢蠢欲动。
晏千秋一眼就察觉到了异样,拴住她的链条发出当当的杂音,乱七八糟的钻入耳朵,混合着她的怒声:“躲躲藏藏,装神弄鬼,这样究竟算什么!”
窸窸窣窣的声音传来,银色的面具在暗光下反射出一道冷硬的弧度。晏千秋屏住呼吸,看着那个颀长的身影慢条斯理的走了过来,那人微微歪着头,露出的嘴角勾着一定的弧度,颇有几分玩世不恭的模样。
“声音这么大做什么?”他站到了晏千秋的面前,站定,徐徐开口。不知道为何,晏千秋觉得他现在的心情似乎不错的模样,连带着声音中也夹杂着几分不易察觉的笑意。
“我若是想听到,自然听得到。若是听不见,你就是喊破了喉咙,我也不会出现。”他说话飘飘悠悠的腔调,总像是在云端飘着似的。
从那云端的角度,可以清晰的俯瞰下面每一个动作。
这如同猫儿玩弄老鼠的把戏,佯装放开猫爪,看着老鼠抖抖索索晃着身体就要逃跑,又轻而易举的暗住老鼠的尾巴,让它瞬间陷入绝望。
戴着面具的男人就像是这主宰游戏的猫,而晏千秋就是那只怎么也逃不开的老鼠。
“怎么,我看你刚醒来就叫着一个名字。”那个戴着面具的男人居高临下的看着她,宛若深潭的眸光中闪烁着几分戏谑,“他是谁,嗯?就这么紧张他?”
这问题当真是问的无礼又古怪,晏千秋心下觉得诧异,不自觉的偏了偏头想要躲过他的目光。前两次都只有自己来到了这里,顾愈明肯定不会随着一起过来,现下应当是十分安全的。这人现在算什么?试探么?
“关你何事?”想定了,晏千秋冷笑一声,“我叫谁,和你有什么关系?”
气愤瞬间降到了冰点,那人的好脾气好像一瞬间就消失殆尽了一般,他死死盯着晏千秋半晌不开口说话。
晏千秋本就性格强势,眼前的人这般强硬的看着她,她就偏偏要比他更强,故而毫不示弱的瞪了回去,紧紧抿着嘴巴一言不发。
两人僵持了良久,戴着银色面具的男人突然开了口:“啖宁魔祖。”
晏千秋冷哼一声,果然是她的敌人没错,世上能将这名字和她本人对上号的人,十个手指头可数的过来!
接着,那人又慢吞吞的说道:“晏千秋呀……”
晏千秋心底一惊,整个人如堕冰窟。她就像是被九天雷劫辟了似的,从头僵到了脚,她不由自主的屏住了呼吸,竟是瞬间动也不敢动。
“你……你是谁……”仿佛从牙缝中蹦出的句子,晏千秋不由自主的战栗起来,“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这世上,听说过啖宁魔祖的人很多很多,但是能认出她来的人可不多。这世上或许可以认出来她人的还能有几个,但是知道她真名的,当真是少之又少。
晏千秋这籍籍无名的存在,怎么会和啖宁魔祖这样的人挂上钩呢?
晏千秋怎么会是啖宁魔祖,怎么会是眼前这个人呢?
知道这一切的,根本没有几个人,而唯一知道这些的就只有些,她最信任的……她最推心置腹的……
难道是背叛?!
不,绝对不可能!
连顾愈明都毫无察觉,顾愈明跟在她身边这么多年,从未知道过这些,他不过以为自己的师父是个能力有些凶悍的怪人罢了,平日里迷迷糊糊可和什么厉害的头衔根本搭不上边,更不要说是什么魔祖了。
朝夕相处的顾愈明都不知道,绝对不可能是冲虚子泄的秘!
那究竟是怎么回事,眼前这个人是怎么知道这一切的?他究竟是谁……他究竟是什么人……
晏千秋心乱如麻,她抬起头怔怔的看着眼前带着银色面具的男人,无数个念头从她的识海之中飞速略过,而后被她一一否决,最后只留下了一个最令人不敢置信的答案。
“晏千秋,你装傻装了这么久,也该想起来吧?”那人一直在观察她的表情,直到这时才缓缓开口,语气听不出来究竟如何,是讽刺多一些亦或者是其他?
“你说这世上,除了自己,没人能够骗你。自己骗自己这么久,很好玩么?”那人将视线移开,落在不知名的黑暗里,“我想让你睁眼看,你却总是将眼睛闭上,以为黑暗里所见的梦境才是现实。”
他每说一个字,就像是狠狠敲击在了晏千秋的心上,敲的她几乎肝胆俱碎,魂不附体。
“你、你是……”
怎么可能?这一切究竟是怎么回事?怎么可能会这样……
“究竟是蝶梦庄周,还是庄周梦蝶?”
不会有另一种解释了,所有的可能性都被她排除过,只留下这最不可能的一种。
“你是……”
有一个名字曾在嘴边念了无数次,现在却在心底渐渐清晰,不知道为何晏千秋的眼睛中突然蒙上了一层雾气,不争气的遮蔽了她的整个视线。
“晏千秋,”那个人渐渐俯下身来,俯首贴在她的耳边,唇畔带着温热的触感划过她的耳廓,银色的面具贴在发丝,一片冰冷。
“对于你来说,什么才是重要的?”
心脏被一双大手瞬间扣紧,晏千秋视线模糊一片,她宛如被狠狠扼住了喉咙,疼痛到根本无法呼吸……
“师父!”
“师父你醒醒!”
什么人摇晃着她的肩膀,晏千秋猛然睁开眼睛,瞬间,清新的空气顺着口鼻流入,流淌过她的四肢百骸,将她从无望之中拽出。僵直着不能动的肢体,也在这一刻获得了新生。
晏千秋惊魂未定的看着眼前的人,声音有些微微的颤抖:“顾愈明?”
“是我,是我,师父。”顾愈明半跪在小榻前,拉住她的手贴在自己的脸颊上,眼中流露出不加掩盖的关心,“这是怎么了?”
没有银色的面具,没有暗室,也没有那真实的触感。
耳廓还在滚烫,却没有了那若有若无的声响,幽灵般的萦绕在她的身旁。
“我好像……做了一个梦。”晏千秋眼神有几分迷离,恍惚间又听见那人在耳边低喃,究竟是蝶梦庄周,还是庄周梦蝶?
顾愈明细细擦去她额角的汗珠,“是被梦魇住了么?”
修行之人鲜少做梦,被梦魇住更是极其稀少,或者说,被梦魇住可不是什么令人放心的事情。原因当有两种,一者与其自身有关,当是有了心魔,心魔趁其心志不坚定之时出来作祟,因为会被梦魇。二者当是与外界有关,只怕是有什么宵小之辈,用引梦之法,将人困在梦境之中,严重者将会被困在其中不得逃脱,生生世世。
思及此处,顾愈明觉得心中有些不安,没有忍住,开口询问道:“师父……最近可是得罪了什么人?”
“嗯?”晏千秋回过神来,看见顾愈明可怜兮兮的半跪在小榻前,忍俊不禁的点了点他皱起的眉心,“别瞎想了。”
顾愈明却只看着她不说话,显然有些不满意她这样的敷衍完事。
晏千秋慢慢做起来面对着他:“我得罪过的人,或者说得罪过我的人,在我这里科都有一份名单呢,即便是有什么意外,查起来也方便的很。”
“名单?”顾愈明有些不相信,一向迷迷糊糊的师父还能有这样神奇的名单?
“嗯。”晏千秋理所应当的点点头,指了指自己的心口,“都在这里,一笔一划记得清清楚楚呢。”
顾愈明怀疑的看了晏千秋一眼,就那个眼神,晏千秋一瞥就知道他在想的什么。抬手重重在他头上弹了一下:“收收你那个小眼神,你师父我还是很厉害的,不过就是记几个人而已!”
“我小时候,总觉得依照师父的性格,一转头就能把我忘了。”顾愈明摸了摸头,不知道想起了什么,低声道,“总把我一个人扔在这里,一走就是很久。”
晏千秋委实受不得看他这般委屈的模样,连忙抱过他的头塞进自己的怀中,哎哟哟的哄了起来:“小乖乖,再也不会啦,你看我现在不是走哪儿都带着你么?”
顾愈明被这动作和话躁的满面通红,却执拗的没有挣扎,任凭晏千秋动作夸张的抱着自己,抬着眼睛小心翼翼的盯着晏千秋,黑漆漆的眸光闪耀,小声道:“可是我根本不知道师父和什么样的人接触,或者得罪了什么人,遇到了事情也只能暗自着急却帮不上什么忙……”
“噗,”晏千秋失笑,松开了手,“其实呢,人说多很多,说少也很少。”
“嗯?”顾愈明歪着头,不解。
“多呢,是因为曾经很多。”晏千秋解释,“不过现在,他们都死了。”
顾愈明微微一惊,面上却夸张了许多,惊讶的叫道:“真的么?!”
“是啊。剩下的,也是许多年不见了,还不知道有没有死呢。”晏千秋满不在乎的拍了拍腿,转而沉思,“至于你说的引梦术之类,我心中大概也有了几分计较。究竟是不是梦还不好说……不过……”
“不过什么?”顾愈明凑上前去。
晏千秋看着他,拍了他的头一下笑道:“不过我会继续探查下去的!”
她从小榻上跳了下来,酒葫芦不知道什么时候滚到了小榻下面,顾愈明见她四处找什么,便从地下捞了出来递到了晏千秋的手上。
“真乖。”晏千秋笑着眯眯眼睛,接过酒葫芦晃了晃,还别说,她跟顾愈明两个人可真厉害,把这酒葫芦喝了个底朝天。
“你怎么又醒来的这么快,头可还痛?”
“我醒的还快?”顾愈明闻言苦笑,“我足足睡了一个月才醒来。”
“哈?”这下换做晏千秋目瞪口呆了,她瞪着眼睛算了半天,“整整一个月?”
顾愈明为不可查的叹了口气,应道:“嗯,是一个月。”
若不是及时醒来,险些要误了大事。
“那我呢……”晏千秋指了指自己。
顾愈明抬头算了算,“一个月零三天。”
晏千秋骤然松了一口气:“还好没睡个三个多月的。”
“师父有睡过三个多月?”顾愈明不经意间的问道。
“三个多月还算多么?”晏千秋表情狰狞,“我曾经被冲虚子那个老头子坑的睡了几年!几年!”
顾愈明真是觉得好气又好笑,一睡睡几年,晏千秋本性怕是不是要跟猪一样了?
“诶,你在写什么?”晏千秋眼尖的看见小案几上摊着一张宣纸,上面零零散散写了几个字,只是距离太远看不清晰。
顾愈明不动声色的将纸收了回来,笑道:“是要给远方的好友送一封信。”
“信?”晏千秋只觉得要笑掉大牙,“傻徒弟,你虽然功法是废了,可符文还是能够用的,这种事情不是一个传音符就可以解决的?”
“徒儿知道。”顾愈明坐在了案几前,“只是那朋友许久没有联系,我亦不知道他在何处,因此想要找那‘鸿雁道人’替我传信。”
鸿雁道人不是真道人,而是一位妖修。和白眉的境遇不同,鸿雁道人在修仙界很受欢迎,不是因为其他,正是因为其传信功能。他修为甚高,等闲人不是他的对手,因而送信十分保险,不像传音符容易被比自身修为高的人截下来。而鸿雁道人平日里游荡四海,所见之人颇丰,时常可以打听到很多旁人不知晓的东西。
他接下的信必然送得到,因为送不到的信他从不会接。
而且,这鸿雁道人送信也是要讲究有缘人,什么人得了他的眼,自然顺利无比,若是入不了他的眼,便是散尽千金也难求。
“哦?你小子也算是有些本事,连鸿雁道人也能请的动。”晏千秋饶有兴趣的挑眉道。
顾愈明苦笑道:“师父莫说笑了,我只是刚把信写好,至于鸿雁道人根本还未来得及见上一面,再加上我现下这副模样……只能等写完之后撞撞运气了。”
“现下这副模样”,配上顾愈明眉宇间难掩的落寞,晏千秋也觉得心里有些不是滋味。她想了想,突然喜上眉梢道:“我可以帮你呀。”
“嗯?”顾愈明折着信笺,“师父打算怎么帮我?”
“我帮你开后门啊。”晏千秋开心的将胳膊搭在顾愈明的肩膀上,“帮你开后门找到鸿雁道人,这事儿绝对好办。”
“后门?”顾愈明回想了一下晏千秋难得靠谱的样子,总觉得这次仍然是不靠谱更多一些。
他回头觉得有几分好笑,但还是继续配合晏千秋道:“谁来给我开?”
“嘿嘿,这你就不知道了吧。”晏千秋竖起了手指,绕了几圈,“这个人啊,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顾愈明狐疑的看了她两眼,试探道:“师父你?”
晏千秋笑容僵了僵:“我哪有这样的本事。”
顾愈明四下看了看:“那还能是谁?”
总不能是这周围的桃花吧?
晏千秋不在卖关子,答道:“冲虚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