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毫无防备地倒了下去。
凌晨三点,急诊室的大门还是打开了。
护士小唐哭着打电话:“急诊大夫楚瑟值班的时候忽然胃出血!血胰酶增高!全身水肿!孙大夫说她是急性胰腺炎!”
这一天,她没能坚持到自己的手术结束。
这种安安静静的女孩,虽然不哭不闹,可就是倔强到令人心疼不已。
于是说道:“楚瑟,我跟我爸爸妈妈说,把你接到我家来。只要我有一口饭吃,就不会饿着你。”顿了顿,少年承诺道:“等我们长大了,再去找你的父亲和继母算账,好不好?”
“不好!”楚瑟终于开了口,口吻也不再冷漠,反而迸发出一种无与伦比的沉静来:“长大太漫长了,我等不了了。”
再说了,长大是多大?!十年吗?二十年吗?!
上辈子,她的确等了二十年,但是二十年后又如何?!楚闲林在加拿大当了富豪,张淑琴成了多伦多的贵妇人,他们都是人生赢家!而楚蕾楚畅都上了墨尔本大学,读了博士,功成名就,每个人都活得好得很呐……
等?!老天爷不会给你等的时间!
所以,她发誓:“我不会再犯错了,我不会再等了,惩罚就是要速战速决!”
杨明佑看她的双颊通红,情绪激动不已,就把住了她的肩膀——“小瑟!我知道你的妈妈死的冤枉,但是你冷静一点,现在你还太小了,没有能力独立。所以你不能跟你的父亲闹翻。你只有慢慢长大,积蓄力量,才能和你的父亲抗衡,明白了吗?”
但楚瑟打断了他的话:“明佑哥哥,你说,我还有机会等到长大的那一天吗?”
杨明佑愣住了,他却没想到这个问题——在楚家,楚瑟的处境可谓是四面楚歌,继母戕害下毒,弟弟妹妹各种刁难。楚闲林可能知道全部的情况,可是他就是讨厌大女儿,继而包庇了张淑琴他们的所作所为,等同于共犯。
在这种变态扭曲的家庭里,楚瑟不得精神病疯掉就是个奇迹了,她还能等到长大的那一天吗?
眼看着杨明佑答不出来了,楚瑟就悲凉地笑了笑:“你放心,我没,没那么脆弱,我知道自己该干什么,我谁也不会放过的,但我也不会伤害到自己的……”深吸一口气,她做出了一个艰难的决定:“我会请一个人帮我的。”
晚上回到家中,楚瑟打开了母亲留下来的《协和胸外科》。
她抚摸着母亲的字迹,是清秀的蝇头小楷,就像母亲的人一样漂亮端庄。
“妈妈。”
把笔记本搁在心头,仿佛还能体会到母亲的温度。
——有些话,她谁也不能说的,但若是面对母亲,那就倾述一回:
“我一直想凭借自己的能力,走出这段黑暗的日子。但是今天我发现我错了,那些仇人,不会站在原地等我的。”
她是个外科医生,人生的轨迹是四年读本科,四年去国外留学,回国复旦直博毕业以后,七八年泡在医院里做临床。不懂琴棋书画,没有其他赚钱的能力,更不会勾心斗角察言观色。所以就算努力十几年,到头来,也只拥有一双慈悲的手,却没有学会任何惩罚人的手段……
——现在说说复仇,也多半是小孩子闹闹脾气而已,归根到底,她不知道如何才能报仇。
倒是有一个人,即使重病缠身,无法行走,也鼓动了家族中的两面战争,让恶毒的继母和弟弟的日子都不好过,逼得他们不得不逃到国外以求自保。若不是他死的太早了,上一辈子,薄家到底属于谁,还是个未知数呢!
只是这个人叫薄瑾亭,她最不想麻烦的薄瑾亭。
七年的时间,两辈子的相遇,她已经喜欢他超出了理智太多太多。可是理智告诉自己,和这个人联手,将会有很大的麻烦。别的不消说,若是长大以后才发现彼此的人生道路不配合,那么,谁禁得起那样的后果呢?!
“妈妈……我到底该怎么做?”
黑夜很长,她从月落一直坐到了黎明时分。
***
第二天,楚瑟早早来到了学校里。
薄瑾亭还没到,她就去操场上跑一跑,调整一下今天的心情。
昨天一整夜都没有合眼,一半的时间在想如何为母亲报仇,一半的时间在思考如何和薄瑾亭坦白,这两题都不简单,她今天要一起去面对。
早上的课程都比较无聊,她就用手撑着下巴发呆,一呆就呆了整个上午。
薄瑾亭还以为她在看外面的小鸟织窝,于是问道:“你很喜欢白头翁?”
“啊,那只鸟是白头翁?”
“嗯,是母鸟亚成体,公鸟的胸前羽毛是深灰色的,母鸟才是浅灰色的。”
“真好……”她无比羡慕道:“它们看到的世界,比我们都大得多吧……”
薄瑾亭没笑话她的天真,只是笑道:“只要你愿意,我可以带你去看更大的世界。”
楚瑟摇了摇头:“不必了。”
她是一个不自由的人,重重的枷锁困在身上,不得挣扎。
日光渐渐西斜,从早上第一堂课到最后一堂课,楚瑟都没什么精神。
放学时分,班上的人渐渐散去了,她还是撑着小脑袋,流连着窗外的夕阳和白头翁。
薄瑾亭一向陪她一起放学的,今天楚瑟不走,他也陪着她看小鸟。
——等到小鸟飞走的时候,楚瑟才开了口:“薄瑾亭,你可以解答我的一个疑惑吗?”
“什么疑惑?”
“上辈子,你的车祸肇事者一直没有找到,那你可不可以告诉我,肇事的缘故,是不是和你的家族有关?”
薄瑾亭出车祸以后不久,薄家就掀起了一场轩然大波。他那个同父异母的弟弟薄谨礼,居然立即出国留学了。后来薄瑾亭去世了,薄谨礼才从法国回来,当中有什么古怪,只怕薄瑾亭是清楚的,她也或多或少知道一部分,只是不好意思问个明白。
而今,她想知道答案,关于他死亡真正的答案。
薄瑾亭倒是直截了当:“我的那个弟弟……脑子有点问题,总是被迫害妄想。所以他请了人干掉我,至于那场车祸,就是他和他的母亲一手策划的。”
“难怪,我说你家人的反应怎么这么古怪。”
薄瑾亭沉默了一会儿,问道:“楚瑟,我去世以后……我母亲她……过得还好吗?”
“还好,你爷爷把你母亲接了过去,说什么也不让你母亲一个人住了。”薄家老爷子是个讲道理的人,他觉得是自己家族亏待了郦辰君,所以让家人奉养了她。只不过,郦伯母一直沉浸在失去儿子的悲痛之中,不可自拔。
楚瑟想到这里,叹了口气:“你至少……还有个爱你的母亲。你不知道,我的母亲……”
话音刚落,她的眼泪先溢了出来。
止不住了,真的止不住了,悲伤就是一道洪水猛兽,冲垮了理智的堤坝。
她坦白了,都对薄瑾亭坦白了,包括继母是怎么下毒迫害自己的,弟弟妹妹是如何不把她当人看待的,亲生母亲又是怎么死的,父亲又是怎么无动于衷的……其实每一件,每一桩,都是不折不扣的犯罪,都一起压在了她的身上。终于,铁打的楚医生也有这么情绪崩溃的一天。
薄瑾亭的脸色也渐渐苍白起来,他伸出了手,还未触及到她的脸庞,楚瑟就抓住了他的手,像是溺水的人抓住了最后的救生稻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