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就这回头的过程中,余光瞥到窗帘外有个站着的人影。她便住了口,往窗帘的地方努了努下巴。
赵美欣顺着她的动作看过来,便看到了窗帘外的人。窗缝里露出的白褂子,一眼就能认出是谁。她耸肩撇嘴,闭声不语,却也只当无所谓。
暗下嚼她蒋珂的舌根子,就算被她听去了,又能怎么样?且她自己忍着吧。
蒋珂在外面看出她们看到了她,也就没厚着脸皮再往赵美欣的屋里去。该听的话都听着了,还去干什么?让人当着面儿再酸言酸语点醒一番么?
她轻轻吸了口气,到底没进去,默默转身回了西屋灶房。
在没考上文工团之前,她想跟人论理儿都没底气。且先忍一气,等考上了堵住这些人的嘴再说吧。
她一面往西屋灶房去,耳朵里隐隐约约又听到杏芳儿和赵美欣的说话声,此时内容都已跟她无关。
“你这男朋友真不错,口红唱片机都是他给你弄来的吧?你也惦记着我啊,没事也给我弄一些,别光自己偷摸着享受……”
“不止这些,我这儿又得了烫头机,你来看看。有空过来,我给你烫头……”
“这新鲜,徐经理对你是真上心,让人羡慕……”
“羡慕什么呀?你在宣传队,什么人找不着,你眼光高,别挑花眼了……”
“我现在还不急,过两年再说吧……”
+++
蒋珂回去灶房后,过去接过蒋卓手里的火勾子仍接着烧火。
蒋卓看她回来得快,站在灶台边上抹胳膊上的黑灰,问她,“姐,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蒋珂拿着火勾子往灶下送干草,“没必要问的事儿,已经麻烦人给要了双舞蹈鞋,不好意思再麻烦人家了。”
蒋卓看看蒋珂,又回头看看北屋的方向,没再说什么。
蒋卓这会儿十二岁,但在蒋珂眼里看来,他有时候比她这个做姐姐的还成熟一些。有小男人该有的样子了,说话也都是有板有眼的。大约这家里没男人,所以他懂事得早。
蒋珂把稀饭烧好,闷在锅里,便推了蒋卓去院子里洗脸。
到石槽边拧开自来水,蒋卓直接就把头伸到了水下,一股脑儿都洗了一通。等蒋珂给他拿来毛巾时,他已经洗好了。接下毛巾便是一通擦,擦得头发根根儿竖起。
蒋珂看着他笑,“你别闹感冒了。”
蒋卓拿毛巾捂住半张脸,“这哪能啊,我身体倍儿结实!”
蒋珂笑着伸手接过他的毛巾,水龙头下涮了拧干挂起来,不跟他胡掰扯。
余下没什么事情,就等着李佩雯下班了回来吃饭。蒋珂趁着她还没回来,把才刚放在自己枕头边的芭蕾舞鞋又拿了出来。她坐在床边上,轻着动作扒拉开报纸,拿了那双鞋手里,只觉心里异常满实。
没穿越前,这是与她日日相伴的东西,再是熟悉不过了。那时候也没觉得这东西要紧,哪知穿越后却成了这么难得的物件儿。
她颇有些感慨,踢掉脚上的白底黑面布鞋,弯腰把舞鞋套到脚上,慢慢系上带子。而后叠着两条胳膊放在腿上,俯身压着胳膊,晃着两条腿,便这么抿着浅笑看着脚上的舞鞋。
这么旧这么破,却觉得异常好看。
她看了一气抬起头来,目光正与站在门槛上看着他的蒋卓的目光碰到了一起。
蒋卓挠着后脑,往她床前走过去,嘀嘀咕咕说了句:“姐,总感觉你跟以前不一样了。”
以前她虽也是城市姑娘,但他能感觉到,现在的蒋珂还更娇气一些。这娇气又不是那种给人娇滴滴的感觉,而是一种更时髦的气质,他也说不大清。就譬如,蒋珂现在穿着那舞蹈鞋美滋滋的模样,特别耐看。以前她姐,略有些清高傲气,但从不这样儿。
还有,蒋珂似乎也比以前更有主见了。瞧着平时柔柔弱弱话不多,家务事也做得不是很好,但做起自己的事都是认准了道儿的,有那么点心无旁骛、遗世独立的感觉。甭管这世道如何,甭管外头都在闹什么怎么闹,她都看得很淡,似乎早已看透一切一样。
蒋珂听他嘀咕这话,便收起了嘴角眉梢的欢喜,看着他问:“哪里不一样了呢?”
蒋卓还是挠着自己的脑袋,很是闹不清楚地回了句:“我也不知道,反正就是不一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