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熠晚上有些睡不着,脑海里不住想起那只桑柘木的蝴蝶,梦里也乱七八糟,早早醒来,练了会剑收拾罢,便打算出趟门办点事。
“姿曜。”
刚走到侯府前院,正遇见萧桓,一身白锻单袍,长身玉立,在廊下喂画眉,见了林熠问道:“要出去?”
林熠点点头:“去找个人”,又鬼使神差地加了一句,“要不要一起?”
话毕觉得自己最近是怎么了,走哪都要问阮寻要不要一起。
可萧桓笑笑,语气柔和地道:“好。”
林熠便心里松口气,想了想,又道:“阮寻,我去的地方可能不太好玩。”
“那正好陪你。”萧桓顺手给笼中画眉添了点清水,放下手里东西拍了拍手。
林熠顿觉他说话总是让人心里熨贴。
林熠便带萧桓出了侯府,两人没带仆从,穿过城中街巷,踏进老旧破烂的城区。
这是城中贫苦百姓聚居的地方,房舍矮小,茅屋陋舍,路也不甚好走,地上坑坑洼洼,旁边人家院子里养着鸡鸭鹅,气味杂乱。
林熠看萧桓穿得一身浅白,侧脸清朗俊美,觉得不该带他来这里,有种拉着神仙逛牛棚的负罪感。
便道:“阮寻,不如你就在这等我,别往里走了,不太适合你。”
萧桓有些不解:“有什么不合适?”
林熠反而一时不知怎么说,萧桓左右看看,问道:“你有朋友住在这?”
“是。”林熠见他并不介意这里腌臜脏乱,便不再提,带萧桓按照记忆的位置拐到贫民窟一处街口。
到这里就不知道路了,林熠朝街口晒太阳的老头子打听:“老伯,请问谈一山家在哪?”
老头子一身旧袄,搓了搓脖子,抬眼迎着阳光看了看眼前两人,白衫青年高贵出尘,红衣少年俊美英气,俱是绝佳的姿容。
这地方平常哪有这种人来,老头觉得很新鲜,咧嘴一笑,给林熠指了路:“巷子进去,第三个岔口右拐,他家宅子盖得好,一眼能看出来。”
萧桓便知林熠是来找谈一山的,这人他也有印象,上一世帮过林熠。
萧桓侧头看林熠,有些无奈地笑笑,林熠谁都记得,独独忘了自己,看来是对中箭之后的事全无印象了。
上一世,林熠和谈一山交集也不多,一次是他年少时偶然帮了这人,另一次是事隔多年后,林熠在北疆粮草短缺,已成为富商的谈一山及时相助。
进去后路更坑洼,地上泥水淤积,这里住的多是穷苦平民,看见林熠和萧桓都新奇地打量。
巷子逼仄晦暗,嘈杂的家禽嘶鸣、男女大声吵架不时传来,还有围墙内的牲畜棚子传出各种气味。
穿过曲曲折折的陋巷,便看见一座宅子,门口一颗老槐树,歪扭扭长着,枝叶粗壮繁密,一串串槐花挂着,遮在巷子上空。
那老头子说的没错,谈一山家房子盖得比左邻右舍都好些,看得出也讲究制式,过去大概也是读书人家。
但宅子已太老旧,门楣暗扑扑的,隔着围墙可见房屋檐瓦参差破损,如今该是过得不宽裕。
林熠正打算上前叩门,门里却传出一阵妇人吵闹:“读什么破书,有什么前途,还不是白吃饭的!”
话音未落,一卷书应声被丢了出来,把半掩的门砸开,险些哗啦啦飞到林熠身上。
林熠侧身一避,顺手把飞出来的书接住。
门被砸开,林熠和萧桓看见院内叉着腰发脾气的妇人。
林熠倒是没料到这一出,又看见谈一山在一旁,并不恼怒,好声好气跟那妇人说:“大姨,说我便说我,何必跟书过不去。”
谈一山总是不恼不怒,和和气气的,旁人当他是老好人,其实他只是性情极韧。
他姨母仍不解气,阴阳怪气讽道:“你们谈家哪一辈出了读书的人才?你爹娘一去,你在我这里住了这么多年,我倒不是为难你,可家里那点钱还得攒给我们小儿呢,供你读书是再供不起了。”
又抬手指着房子:“你外祖留下的宅子,本是给你娘的,你娘死得早,我们住进来照顾你,也不是贪什么,这宅子也就勉强抵下这些年的辛苦,小山,你还是得自己争气啊。”
宅子的事自有外族父和娘的遗嘱,真要争起来也不是靠一张嘴,三天两头就要发作一回,不知是图什么。
谈一山不欲争什么口舌,正要转身去捡书,看见门口大槐树下的林熠和萧桓,便愣了一下。
他姨母见状,眼睛一吊:“看什么呢?你又……”
她转头也瞧见了林熠和萧桓,顿时住了口,十分稀奇地隔着园院门上下打量二人。
她眼神直白,仿佛目光里有一把算盘,噼里啪啦上下一扫就要算出二人的衣裳多少钱。
“呦,谁啊?”谈一山的姨母仍旧叉着腰,语气却缓和多了。
林熠不大喜欢这目光,挪了一步,把萧桓挡在背后,十分礼貌地笑了笑:“伯母好,我是谈一山的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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