啧啧赞叹到:“阿跃,这次的征文捡到宝了啊。”
“是啊。这哪里是新人。笔调太老练了,作品完成度真他妈的太高了。”阿跃赞叹着。
完成度是个很玄的用来衡量作品好坏的标准,通常,完成度高的作品就不用反复调整修改,自成一格。相反,完成度低的,就是需要靠着编辑或者后续环节再去折腾调整修改完善了。
岳清言的这几篇小说,尤其是以刚才完成的这个短篇,完成度简直高到爆表。按照阿跃初步的判断,这篇《断魂枪》可能是一个字都没法动。
“老练到我也会有怀疑了。《你的名字》蛮惊艳的,视角转换很圆熟。《你一生的故事》还好,他如果是学语言学,对这类内容比较敏感也正常。《八分钟的温暖》其实格局不大,但在小题材里的观察力真是棒,语言也漂亮。”连行节说:“可是啊,今天这篇《断魂枪》啊,这可是……估计能进年度短篇小说榜的作品。就这么一气呵成地写出来了,没有修改就已经好了?简直见了鬼了。”
“背出来的?”阿跃自己都不怎么相信这个说法。
“不可能的。”连行节说:“能写出这种东西的,不知道这玩意的价值?说不好就是有文学史意义的作品。”
“这有点高估了吧?”阿跃说:“如果是在民国时期写出这样的一篇,那毫无疑问是名垂文学史了。但现在……”
“大变革中的小人物,过时的专业人士,那种错失了时代的沮丧、不甘心和微妙地期待,等待,这种情绪哪个时期都不会过时的。我觉得,现在这个时期要比你说的民国要好。毕竟,他一点都不像是个革命志士或者是阻止变革的遗老遗少。可这篇,似乎怎么理解都对。”
阿跃想了想,点了点头。老板就是老板,文学鉴赏力比他还高一层。
连行节说:“你看他这几篇,情绪其实也很一致。期待变化,也恐惧变化。虽然很难说这是一个健康的年轻人的心态,但作为作者来说,真的是太棒了。”
“一个新人啊。真是让人沮丧。几篇东西,我一个也写不出来。”阿跃叹了口气,拿起手里的小酒杯一饮而尽。
连行节给阿跃倒上酒,笑着说:“有什么好沮丧的?这家伙写出《断魂枪》都没多少犹豫和修改,这都可以比王勃写《滕王阁序》了。”
“不过,现在的小说,再也没有下笔真能完全一字不易的人了。不比当年的落霞与孤鹜齐飞,秋水共长天一色了啊”阿跃笑着说。
“和他谈谈,签他吧。当我们的专属作者,好好捧他。”连行节说:“该有的资源,别人有的我们也有,而这种作者,真的可能错过了再也不会有了。”
“老板你那么有信心啊?”
“不是信心问题。一个月的新人,就算以前有不成系统的训练和练习,现在这年纪能写出那么老道的小说,那就不能当新人看了。回头你想办法安排他搞个长篇,30万字以上的。如果他长篇没什么短板的话,那就果断签下来。对我们好处太多了。”
“行啊。我回头去安排。”
连行节也是把一盅酒灌下去,才不无唏嘘地说:“太有感触了啊,看那篇《断魂枪》。大时代变了,商业规则也变了,出版、传媒不好做了。明明是最好的文学编辑出版编辑,明明嫩做到别人不敢想的事情,但还是不知道怎么办,不知道这个世界变成什么样子了。知道这大时代没错,这些改变都是迟早的,但为什么时代的大轮子就要正好从我身上碾过去啊?”
“老板……”阿跃说:“还是拿这个当一个民国普通小说,别有太多联想吧。”
连行节笑着说:“是啊。看别人怎么解读吧。”
连行节和阿跃通过一篇文章,看到的东西很多。最主要的是,一个作者的心里,是不是有整个时代。胸中没有这个时代,没有对全局的观照的作者,是走不远的。下笔细微是一回事,但好的作者,往往在细微之处能够窥见他所认知的这个世界。这种本领,真不是人人可以具备的。哪怕很多成熟的作者也会有这个毛病,拘囿于日常的事件和细节,看不出更多。而一旦看不出更多,一个作品或许能引起读者的共鸣、共情,却绝对达不到叩响读者的心灵之门时发出深远宏亮的回响。
而那,大概是天才们的领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