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毕业考试已经考过了么,毕业证书总归有了,横竖马上进厂工作的人。”
王秀珍还是挺低调的:“其实吧,进厂工作也蛮好的,早点赚钱呀。我本来也想让小曼顶替我进厂上班,不过老何还是觉得读书好。”
“听我家老姚说,你那个顶替名额让出来了?”胖大婶的老公在纺织厂劳资科,跟王秀珍一个单位的。
“总不能一直占着,横竖也用不上了,让出去呗。”王秀珍笑道。
胖大婶一撇嘴:“你啊,就是老实,人家占个名额,死活都不让的。”
两个人正聊得欢,何小曼已经吃完了,擦了擦嘴:“妈,我走了啊。”
王秀珍起身:“是有点远啊,我送你去吧,路上也好有人说说话。”
“不要不要,我又不是不认识,走这点路算什么呀,大家不都是这样走去的么,说不定路上碰到同学,有的是人说话。”
何小曼当然不能让王秀珍去,她身体虽说已经基本痊愈,到底还是要多加休养的。
“也好,好好考啊,不要紧张。中午想吃什么,我马上去买菜。”
何小曼笑了。考试的时候就是保护动物啊,八零年代的何家就已经是这样。
走了十分钟,何小曼都没有碰到一个同学。陪伴她的是夏日骄阳,是树间鸣蝉。
想起另一个世界中考高考时全城戒备的样子,何小曼更喜欢这个世界。
父母有期望,但并不紧迫;老师有期望,但更多是祝福;学生有期望,但因为少了来自学校和家长的压力,连赶考的步履都是轻盈的。
何小曼今天穿的是一件白色的确良连衣裙,垂感不甚好,但被王秀珍熨得妥帖,衬着她娇好修长的身躯,在林荫大道上翩然前行。
其实,在这条路上并非没有同学。
向丽娜坐在一辆吉普车里,远远地望着她,眼神冰冷。
为什么何小曼连一件廉价的确良裙子都可以穿得如此好看?她明明是个农村女人生的野丫头!
一想到校门口荡漾的鲜红横幅,一想到自己站在讲台上读检讨书时荡然无存的自尊,向丽娜悄悄地捏紧了拳头。
“丽娜,这样不太好吧……”司机缓缓地将车停在路边,犹豫着问她。
“刘叔叔,你自己看着办。”向丽娜语气平静,好像刚刚提出非份要求的根本不是她,“不过……你跟我婶婶的事,我没法装作没看见。”
司机浑身一颤,惊讶地转头望着向丽娜。这真的是个刚刚初三的孩子吗?
向丽娜直直地迎着他的眼神,完全没有惧怕。
他们向家,那是大风大浪里过来的,与天斗,与地斗,与人斗。在外边斗完了,回家斗。向家的孩子,原本就比外头小门小户人家的孩子要早熟得多。
“丽娜,你在胡说什么,刘叔叔听不懂。”司机还想挣扎。
向丽娜却突然皱了皱眉头,将眼神转向窗外:“你该知道爷爷是疼我的,不然也不会让你送我去考试。不管我胡说什么,爷爷都会信。更何况,我也许不是胡说。”
司机汗如雨下:“可是……我不能做那样昩良心的事儿……”
昩良心。向丽娜呵呵。
你在这车上搜刮了多少油水你就不昩良心?你哄着我爷爷给你劣迹斑斑的小舅子安排工作你就不昩良心?最搞笑的,你睡我婶婶就不昩良心?
她父母跟叔叔婶婶关系很一般,在爷爷面前各自争表现,几乎到了白热化的地步。所以对刘叔叔睡她婶婶这件事,她并不觉得遭受什么打击,甚至在发现端倪的那一刻,她想到的是,要不要告诉父母,要不要让他们借此扳倒叔叔婶婶?
还好,她没有多嘴。
今天在路上偶遇得意满满的何小曼,她突然就生了主意。
老天真是眷顾自己,让自己手里握着这么一张王牌。真庆幸自己没有将这张王牌捅给父母。
未出膛的子弹,才是最大的威胁。
向丽娜深吸一口气:“刘叔叔,你自己看着办吧。过了这个路口就是闹市区,两百米外是6路车站。我只要坐3站,就可以到考场。”
司机沉默了,颤抖着双手,发动了吉普车……
何小曼很淡定将左手篮子递给王秀珍,里面装着刚刚去弄堂口排队买的麻糕。这年头塑料袋还不普及,挎个买菜篮子出街,就跟后世挎个珑骧包一样自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