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的夜晚, 凌晨三.点, 天上的弦月已经几近于无,银粉似的月光洒满大地, 和校园里花草树木的黑影交相辉映。
寂静中, 夜风微弱,走过林间小道时,姜勉初看到了一只飞得又懒又慢的萤火虫。
这只发散着亮光的小虫子总是先他一步,直到他到达自己的目的地,才再度悠闲的飞进了宿舍楼对面的树林里。
这个时间, 他本不该在这里。
大概是那段录音让他心绪烦乱,无论如何都睡不着,所以一路散步到了她所在的位置。
手机屏幕的亮光有些刺眼, 手指对着那个名字和号码抬了又放下,来来回回犹豫不定。
罗念白天忙了一天,或许是情绪大起大落被耗空的缘故, 回来一沾床就睡得不省人事。
被放在旁边支架上的手机刚震了一下,她就察觉到了,摸索着拿到了手里。
“喂,你好。”犹带着惺忪睡意的声音响起。
对面被接通电话的人或许有些惊讶, 没能及时开口回复。
接了电话之后才发觉此刻时间不对,罗念看着漆黑一片的室内和手机屏幕上的亮光,对上那片刺目的雪白。
凌晨三.点二十七分, 联系人姜勉初, 通话时长十一秒。
应该是不小心碰到手机了吧。
她迟疑了一下, 还是决定挂断,然而话筒中传来了声音,“罗念。”
姜勉初的声音她总是很熟悉,但像此刻这么复杂的还是很少见,于是挂断的动作慢了一拍,“是我。”
这个时间段,他居然是真的打电话给她,也太奇怪了。
心里盘旋着这个想法,对面的人再一次出声,“我们在一起好吗?”
温柔的,充满感情的,小心翼翼的声音,对女孩子来说,即便说出这句话的对象没那么喜欢,但至少肯定不会有恶感。
尤其是罗念,她曾经很期待来自心爱的人这样的声音与情绪,不过,那都是过去了。
“不好,我拒绝。”她声音平静,毫无波澜,然而拒绝得彻底。
“很晚了,我要睡觉了,再见。”
手机里传来电话挂断后的嘟声,姜勉初看着黯淡下去的屏幕,长长地舒了口气。
拨通电话只是一时冲动,但提出在一起的请求时是紧张不安的,希望她答应,但又清楚的知道不可能,最后,尽数化为了怅惘。
他已经知道了她的那些妄想,所以再看现在的她,一切就变得理所当然起来。
如果妄想对当事人而言是真实的,那没有谁在经历过那样的一切之后还会愿意靠近他。
事实上,心底深处隐隐有个让他恐惧的念头,罗念所妄想的那一切,会发生。
没有波折和意外的走下去,他和她或许就会是那样的结局。
她所设想的他是那么真实,完全符合他的本性,那样的结局里,就算没有突如其来的车祸,他也会失去她。
失去一个认真的坚持而又努力的爱着他的人。
***
“我没听清楚,你再说一遍?”
飘荡着轻柔音乐的咖啡厅里,楼佳坐在临窗的位置上,面带微笑,声音温柔。
罗念咽了口口水,心虚的避开好友的眼神,磨蹭着将刚才的话又重复了一遍。
楼佳换了个姿势,喝口冰咖啡,开始做总结陈词,“所以你是说,因为前些阵子开车出门遇到车祸,不小心留下了心理阴影,所以疑似患上了创伤后应激障碍,怕我担心,自己偷偷找了个心理医生做治疗,说是去外面忙正事,其实是背着我偷偷看医生。”
“怎么样,我总结的大致对吧?”她笑。
罗念身体僵硬的点了下头,“对的。”
“既然一开始就打算瞒着我,怎么现在又突然想告诉我了?”楼佳继续笑,“其实就算你不告诉我也没什么,反正我被蒙在鼓里,什么都不清楚,你完全不用怕我担心,等你彻底治好了再告诉我也不迟嘛。”
罗念此刻颇有种无地自容的感觉,抬头直面对方似乎都成为了一种负担,低着头不肯说话。
“罗念。”楼佳以一种格外正式的语气叫了她的名字。
被叫的人身体抖了一下,慢慢抬起头来,眉眼间全是无处安放的可怜与无措。
楼佳面无表情,语气平淡,“如果时间太久你忘了,那我可以再认真、郑重的提醒你一次。”
“有些事,要么你做好从头到尾彻底瞒着我的准备,真真正正瞒到滴水不漏,要么从一开始就告诉我,无论好也罢坏也罢,我都会和你一起面对。现在这种情况,你觉得我该是什么反应?”
生气。
罗念心头划过这两个字,再度低下了头。
其实,最重要那件事她确实瞒得滴水不漏,眼前这件事,是她看到了转机,这才决定告诉楼佳,否则,这隐瞒大概还会再持续一段时间。
“虽然你现在告诉了我实情,但实际上,我并没有感觉到你有认错的念头。”楼佳拿上背包站起了身,看向对面同样跟着站起来的好友,冷着声音道,“既然你觉得自己没错,那暂时没必要和我多说,我现在正在生你的气,在我消气之前,我们暂且冷战。”
“正好马上要期末考试,等考试结束之后,我们再谈。”说完,楼佳转身离开了咖啡厅。
罗念有些泄气的重新做回原位,神情怅惘的趴在桌子上,长长的叹了口气。
楼佳说得对,她确实没有认错的念头,她现在告诉她,只是因为苏医生说她的病情并不严重,经过妥善治疗之后能很快好转,在确定这个好消息之后,她才打算告诉楼佳。
在楼佳眼里,现在看到的应该是十九岁时的她,关于隐瞒与坦白,从来黑白分明界限清晰,然而,事实上她早已长大,脱离楼佳的羽翼太久,她已经不是从前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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