药碗放在小案上,从良坐床边上捏开魏子时的手捋顺,“怎么了怎么了这是?”
魏子时手捏的太过,指头发僵的还冰凉,从良捋开又被抽回去,上身披着衣裳上半穿不穿,腰部以下被子按的死死的。
眼睛下垂死盯着被子,看不清神色,嘴唇也抿的死紧,从良特意弯腰看了一眼,要说是生气又不像,魏子时生气什么时候跟从良客气过,早就骂人,或者上手上家伙事了,这会这模样从良是真不明白怎么回事了。
“怎么了啊?”从良感觉自己脑袋比系统还方,“……我早上跟你开玩笑的,真的,你没扑我,你不是根本就看不上我么……”从良撇着嘴,说的自己也心里不怎么是滋味。
“先喝药吧,我以后不开这样的玩笑了,行吗?”
“你把药喝了……你要真不乐意,”从良瞅着魏子时绷紧的唇,“我就……”
“你都看到了?”魏子时音,带着蒸腾的火气。
“看啥?”从良被打乱思路,问的一脸懵。
好一会,在魏子时翻着怒火的逼视里头,从良可算是反应过来,冷汗都下来了,恨不得把自己脑袋塞裤裆里,“我……我,也看的不是太仔细……”从良舌头都不会转了,低着头心中凄风苦雨,雷鸣电闪,难道昨晚她掀被子研究那会儿,人没睡着?
不能吧……要是没睡着,她那样贴着看人还上手了,魏子时还不一刀切了她。
“嗤!”魏子时嗤笑一声,瞪着从良眼圈犯红,“我真不乐意,你就怎么样?”
“嗯?”从良要被魏子时这东一扒拉西一扫帚的给整疯了,“我不怎么样啊……”我还能怎么样,我能潇洒的挥手不带走一片云吗?我要能我早能了,我不是稀罕你么。
“你从太后,想要什么人没有,何必非要我一个……”魏子时眉头紧紧拧了下,出口字字坚涩,“残疾不可呢?”
从良懵逼的眨巴眨巴眼,愣一会,反倒是笑了,拍了把自己的脑门,舔了舔嘴唇,专业缺心眼八百年,又茅塞顿开了一回。
魏子时是在在乎自己的残疾被她看到了,什么都不是,不是别扭,不是矫情,只是他最在意的多年来捂着藏着的伤疤,被她看见了,愤怒是穷途的嘶吼,疾言厉色只是因为无措。
从良突然就特别的心疼,任何的伤疤再是狰狞可怖,除了自己没人知道会是怎么个疼法,旁人见了也许会唏嘘,会感叹,但是没人能对别人的伤口感同身受。
从良也不懂,她不是残疾不懂魏子时的痛苦,但她能看出魏子时眼中的介意,他的惊慌窘迫。
“子时,”从良伸手要抱魏子时,还是预告的姿态,被魏子时冷着脸推拒了两次,依旧伸着双臂靠近,第三回总算是如愿以偿的保住了魏子时的腰。
从良肆意的把不用头油就乱飞的毛脑袋,在魏子时的怀里蹭,“我看到了。”从良能明显感觉到魏子时瞬间的肢体僵硬。
“我都看到了,”从良仰着脸盯着魏子时说,“昨晚你昏过去之后,我还特意端了烛台掀开被子一点点一寸寸的看过了。”还上手摸了。
魏子时脸色青青白白,正要张嘴,被从良用小手按住了。
“你听我说,”从良松开魏子时端正坐好,拿出她能拿出的最严肃的姿态,用比探讨两国友好邦交,还要严肃正经的语气总结道,“我看了,我非常喜欢。”
“身材特别匀称,虽然不健壮,但是身条不胖不瘦特顺溜,”从良仔细的措辞,“体毛分布很均匀,不浓重,细软不扎手,双腿修长,一只有些细,但是完全不仔细看注意不到,真的,总体……特别好看。”
“至于那……”
“你闭嘴——”
魏子时表情一言难尽,脸色红的要滴血,一把捂住了从良的嘴,“你怎的这么不知羞耻!”
从良笑弯了一双眼睛,见魏子时能骂人了,就知道人已经恢复正常。伸出小舌头,舔了下魏子时的手心,成功让人缩回了手。
从良端着已经凉了的药碗,打算再重新热过,转过身时却突然伸手搂着魏子时的脖子,贴着魏子时的耳边,把刚才魏子时捂回去的那句话,直直的伴着呼吸,往魏子时耳朵里吹。
“……特别大。”
耳朵猝不及防被灌进了灼热的呼吸和羞耻至极的话,魏子时一时半会没能反应,等从良都端着碗跑没影了,才脸色惨不忍睹的张了张嘴,瞪着空荡荡的门口老半天,一把扯过被子,把脸捂上了。
一副汤药下去,魏子时并没能如愿的爬起来,两个小内侍也没有什么起色,晚间的时候,魏子时又开始发起了高烧,从良拖着两个半睁不睁的眼睛,兢兢业业的给魏子时擦身子物理降温。
魏子时昏昏沉沉,吐了两回,怕空腹吐太难受,从良又给喂了一回粥,一回糖水,半夜还跑了趟恭房。
还是那个快天亮的点,魏子时喝了汤药和营养液睡沉了,从良赶紧把系统小人整出来问,是不是方子不对劲。
系统鄙视她没见识,方子是肯定没错的,但又不是仙丹,磕了就能上天,哪那么容易好呢。
从良一想也是,普通感冒还得个一礼拜呢,都说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这瘟疫来势这么凶,应当是没那么容易好。
白天昏睡,晚上发烧胡话,上吐下泻,从良掰着手指头数了七天,魏子时一丁点好转的迹象都没有,营养液已经没有了。
到了十天左右,魏子时一整天,已经没有苏醒的时间了,整日不是昏睡就是说胡话,瘦了两圈,擦身子的时候,从良摸着好心疼。
期间二哥来了两趟,每次来去匆匆看了魏子时和两个小内侍的状态,就马上急吼吼的走。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从良和春花秋月都没影染病的症状,汤药一天三顿的喝着,从良连着十来天没睡好,整个人的状态特别萎靡,空闲了就趴在床边睡一会。
魏子时迷迷糊糊醒过来的时候,睁开眼最先看到的,就是从良顶着鸡窝头,坐在脚踏上枕着床边,抓着他的手在睡觉。
喂他喝药的时候,这女人总是一副哄小孩子的德行,信誓旦旦说喝了就一定会好,魏子时嘴角缓缓的勾起一个弧度,他并不是完全没清醒的时候,这么多天了,药也喝了这么多都没见效,应该是治不好了吧。
魏子时动了动被抓住的指尖,说不清心里是什么感觉,这女人真是手段一流,他现在……连出恭的时候,被伺候着,都没什么障碍了,也不知道是病痛折磨的效果,还是这女人的愿望快要达成了。
指尖轻轻的勾了勾攥着他的手心,眯眼看着了熟睡人眼下的青黑,想着每晚不论他折腾多少回,都没有一句怨言的伺候,叹一声活该,又感了一句可怜。
他现在信了这女人的真心,能放着好好的皇宫千人万人护着的地方不呆,冒着染病的风险来找他,堂堂当朝太后呢还这么任劳任怨的像个小丫鬟一样的伺候他,应该是真情义了吧。
这也是他自出生以来,第一次有人这么疯狂的为他,魏子时觉得一切都能原谅了,毕竟她的威胁从没实践过,对他动的手,他也都睚眦必报的还回去了,纠缠了这么久,后面这些日子,回回吃亏的也都是她。
只不过有点可怜,可怜自己也可怜这女人,魏子时手指轻轻搔着从良的手心,闭着眼,就算他相信了也能接受了,又有什么用呢,他们之间一辈子都横亘着一道跃不过的禁忌高墙……
况且,现在这些想来也是奢侈,昏沉袭来,魏子时轻轻回握住从良,他都不知道自己还能撑多久。
第十六天的时候,魏子时除了晚上说胡话,白天已经没有能清醒的时间了,药方没有什么用,但是从良还是一天三遍的喝着,喂着,魏子时眼底和身上有些地方开始出现皮下出血,从良哭了两场,一度有点崩溃。
但是昨晚魏子时吐过之后有那么一会清醒,头一回主动抱了从良,还轻吻了从良的额头。
从良突然就不慌了,她最开始动心的愿望,并没有贪婪的想着天长地久,她只想能和这个俊俏的小哥哥搞回对象而已,现在魏子时已经抱她亲她,就说明接受了她,只是不能像她奢望的那样天长地久了而已。
系统好多天都没有出现,说是去查到底哪里不对劲了,从良每天照旧精心照顾魏子时,二哥几乎隔天就来,每次走的时候也端一碗药走,明明不好使,但是几个人都魔怔了一样,一天三顿的也不知道喝个什么劲。
第二十五天,系统风风火火的杀回来,给从良带了一个坏消息和一个好消息,坏消息是这药方现在喝确实没有用。
好消息是喝了这药方的人,虽然好不了,可也死不了,只是这本来应该是一个月之后出现的东西,就算提前拿出来起效的时间也在一个月后,所以只要再坚持五天,就能见效了。
这么多天,二哥竟然是最先发现这药方不治病却不死人的,早把药方子散播出去了,还在城外架起了铁锅每天熬药,坚持喝的人都没有死,现在只要等到五天后药方见效,这些人就都能活下来。
这五天对从良来说有点难熬,魏子时瘦了好多,本来特别挺翘的大屁股,现在肉都松松的,从良晚上根本没得睡,白天能睡的时间也不多,魏子时不光吐的厉害吃不进东西,还有失禁的征兆,状态连瘫痪都算不上,瘫痪至少人还是清醒的,魏子时的状态基本和植物人差不多了。
说一个月就是一个月。
从良每天习惯性的半睡半醒,一根神经用来睡觉,十根神经用来守夜,睡着睡着,突然就感觉头顶痒痒,伸手一划拉,逮住一根作乱的手指。
“子时?”从良赶紧用另一只手把眼睛揉开,见魏子时果然是醒了,激动的恨不得跑上坡上嚎一通。
从良把人扶起来,搂着魏子时的腰,把头靠在魏子时的胸口掉了几个豆子,魏子时垂头看着她乱糟糟的头发,叹了口气,“我饿了……”
好长时间都没开口说话了,魏子时的动静又低又哑,出口他自己都没怎么听见,从良却跟安了雷达似的,抹了把脸松开人,就窜出去热粥了。
没一会从良就端了米粥和漱口青盐进来。
这一个月的锤炼可以说是很见效,从良现如今伺候起人来,那叫一个顺溜,帮魏子时漱好口,自己也漱好,把人扶着靠在床边,端起粥碗吹了吹,接着“吸溜”喝了一口,含在嘴里。
等到嘟着嘴快要贴上魏子时的嘴时,被一脸表情奇异的魏子时按住了肩膀,阻止了进度。
“……你这是干什么?”魏子时清瘦的指尖指点住从良嘟起的嘴唇推远。
“咕咚”从良不甘的把嘴里的粥咽了,捏起汤匙搅合了一下粥碗含糊道,“给你尝尝冷热……”你没意识不张嘴,我这些天都是这么喂的。
从良舀了一点碗边上冷热差不多的,送到魏子时的嘴边,魏子时却没张嘴,只是幽幽的瞅着从良。
从良手一僵,想起了这难伺候的六皇子不可能吃她喝过的粥,瞬间脸汗毛都耷拉下去了,“好好好,我知道了小祖宗……”认命的要缩回手,再去盛一碗新的。
却没等缩回来,魏子时张开那贼金贵的嘴,轻轻含住了汤匙,吸溜一口,把粥喝了。
从良喜滋滋的又舀了一勺,魏子时很配合的喝着。
等到一碗见了底,最后一勺粥喝完……汤匙没拽回来,被魏子时咬住了。
从良捏着勺柄,从指尖开始一路顺着胳膊酥麻到心脏,咽了口口水,和魏子时幽深的眼对视。
十分不确定魏子时这种行为,严格意义上来说,是不是在撩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