敢出来,和我单挑吗?”声音略嫌清冷,脆如银铃,随着冷风默默然传出很远去,飘进了沙华楼主日常处理楼主事务的地方,洞庭天居。
“是什么人这么吵?”苏云栖从案头堆得约莫有一人高的卷帙中抬起头来,搁下朱笔,从身前清光万千的琉璃窗向外看去,微微蹙眉。
“禀告楼主,是三天前在山脚下抓到的红衣少女,容貌、言谈、法术都酷似南离教女祭司。”仿佛风一般,蓝衣护法悄无声息地出现在案前,低声禀告。
“哦”,苏云栖微微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他淡淡开口,仿佛只是随意提及,“对了,晚晴,这两日,雪鸿组织有什么动静吗?”
晚晴从山形笔架上取下墨笔,在摊开的宣纸上写下一行字,字迹飘逸潇洒,笔走龙蛇。沙华楼主望着这一行字,面色渐渐凝重,目光灼灼地望着蓝衣护法:“此话当真?”
“应有八成可信。”晚晴神色竟是少有的严肃。
晚晴在沙华楼四大护法中位居末席,是负责收集信息的一个,掌管着天下武林信息枢纽听风阁。江湖传闻,晚晴是个博闻强记的少年,面相文弱,擅长暗器,对江湖里的风云变幻,就像是对掌心的纹路一样尽在掌握。
江湖里,有九成九的信息要自他和几位下属手中过一遍,再筛选出重要的汇报给沙华楼主。因此,晚晴所汇报的尽管惊世骇俗,却仍有九成九可信。
“让朝露夕雪联剑调查吧。”良久,苏云栖淡淡地抛下一句,苍白的嘴角似有一丝笑意飞快地划过,“虽然他们不过只是两个人,天底下,有谁可以挡住他们两个人?”
晚晴震惊地抬起头来,却只望见沙华楼主漆黑的眼眸,宛如繁星点缀的星空,月光下深潭,深不见底,幽深莫测。他俊脸上总是挂着清浅的笑意,仿佛谈笑间就可以决定一个人生死,他说话的语气永远是淡淡而漠然的,宛如命令,让人不得不听从——天底下,有谁可以质疑沙华楼主?
晚晴心中一震,不由自主地点头道:“遵命。”
“叫二楼主来吧。”苏云栖蹙着眉沉思,良久,淡淡地吩咐道,“还有,三个时辰以后,我要见女祭司一面,届时不可有人跟随,就在湖边的玄亭吧。”
晚晴轻声应道:“属下知道了。”话音未落,他便如影子一般,像来时一样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
少年红衣如火,迎着长风猎猎飞扬,神色却暗沉而阴郁,仿佛一株栖身在幽寂之处的野草,终年得不到阳光的滋润,虽然年轻却充满了死寂。谁会知道,沙华楼冷漠的二楼主,也曾轻狂,少年心性?他一直快意恩仇,率性而为,直到他遇见了沙华楼主折服于他的剑下,终于望着曾经斑斓的梦想逐渐褪色,曾经热血的青春逐渐远去,一切的往事,都在日日的血腥厮杀中破灭。
——一将功成万骨枯。一统江湖,万丈荣耀的背后是累累尸骨的堆积。
路无铮静立在窗外,眼神复杂地望着自己的上司,面前的这个人,给了他无上的地位与荣耀,那是每一个奔波在江湖里的人梦寐以求的东西,可这一切,他又付出了怎样惨重的代价?如今站在孤绝的高处,虽然还未到顶峰,他心中却已倦了,那个峰顶上孤家寡人的武林盟主,又会默默承受怎样难以想象的清冷与孤寂?
他忽然记起,那一日加入沙华楼时,苏云栖望着他叹息着所说的话:“我们这样的人啊,从出生起,就走上了一座高高的祭坛,与世隔绝,渺无人烟,献出的,是自己一生的幸福,换来的,是绝世武功和万人俯首称臣的地位。”
——可是,楼主,你没有告诉我,站在祭坛上的人永远都是寂寞的。他们在高处,就注定要忍受顶峰孤绝的寒冷,摒弃低处微不足道的温暖。
迟疑半晌,他终于轻轻敲门:“楼主,是我。”待得里面人允许后,方才慢慢走了进去。
“无铮,你瞧瞧这个。”苏云栖将摊开在桌上的纸笺倒头推到他面前,提笔蘸墨,将地图上的几个点都重重地勾勒出来,连结成图案,“这像什么?”
路无铮端详着纸笺,沉思不语,良久,才沉吟道:“前年七月,叛军打着“反靖复岱,替天行道”的旗号,起兵太原。这股叛军约莫有二十万人,其中不乏北国各大门派的精锐,这样一支精锐部队出师以来,势如破竹,攻克大大小小整整八十座城池,甚至一度逼近国都长安,整个靖朝岌岌可危。靖军兵败如山倒,前线将士阵亡溃退的消息不断传来,太祖虽为一代明君,仍是焦头烂额,束手无策。直到靖军战神叶天然将军回来,率精锐士兵绝地反攻,奔涉千里,奇兵突袭叛军老巢太原,叛军不得已回兵以自保,叶将军趁机挥师北上,所到之地,百姓出城十里列队迎接,瓜州、临安两城,更是百姓中有异人盗来兵符,打开城门放叶将军入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