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知君何事泪纵横,断肠声里忆平生。”清朗的吟诗声,平静如水,却有止不住的哀伤慢慢流露出来,丝丝缕缕地交织,让她忽然感到悲从中来,不可断绝。
悠扬的笛声飘渺婉转,仿佛来自另一处人间。穿透厚重的时光帷幕,她望见柳青莲祖师静静伫立,横笛而吹,雪花从空中纷纷扬扬地落下,染白他的长发,月色如水,月华如练,笼罩着白衣如雪的人,如诗如画。
寂静幽谷中,人声寂寥,在每一个明月如霜的夜晚,他都会独自一人在冰河边吹笛,凝望着冰河下恋人如旧的容颜,仿佛尘封了一生的光阴。
“柳祖师,我们本是同类人。”舒碧薇向着冰河深深一拜,眸中波光变幻莫测,竟似隐隐含泪,却不知谁为她自己,还是为武林先人那一段凄婉的传奇。
“姑娘,我将你逮带到此地,除了让你听一听柳祖师的心声,还想咨询你一件事。”药王谷主深深凝望着她,旧事重提,“你是否愿意拜入药王谷门下?”
舒碧薇沉默良久,淡淡道:“我并非那么崇高的人,亦做不了妙手回春的大夫,我只想为他结庐守墓,了此残生。”
“这样啊?也由得你。”虽然眼里止不住地有失望之色流露出来,女医者仍是微微点头,忽然神色一肃,正色道,“你既然来了,便是有缘人,何况你骨骼之清奇,天资之卓越,领悟之快,皆为我平生罕见。”女医者微微抬起手来,阻止她发话,淡淡道,“且等我一下。”
她的话温和如春风拂面,却隐隐蕴含着一种奇妙的力量,让人不得不听从。舒碧薇顺从地坐下,看着女医者步履匆匆地走出门,不多时已抱着厚重的檀木书箱回来,她双手托着书箱,将书卷取出,轻轻拍去其上的灰尘。
“请代我传授给有缘人。”药王谷主双手捧着书卷,神色肃然,郑重地将书捧到她面前,那是药王谷中镇谷之宝《药王秘藏》的副本,卷帙浩繁,是每一代药王谷主在医道上的心血,可以说,人世间疑难杂症,莫有不除者。
可这本书唯独治不好人心中如痴如狂的思念。
舒碧薇知道,药王谷主此话一出,已将自己视为弟子。无奈她已心如死灰,无力再面对凡尘一切,只能佯装不明白,深深一揖:“来日寻到合适人选,必将请他远赴药王谷,登门拜谢。”
“姑娘”,目送着舒碧薇驾着放灵柩的车远去,药王谷主忽然感觉心中一滞,忍不住叫住了她。看着绯衣女子诧异地回过头来,她微微一笑,眼神渺远地凝视着他,仿佛洞悉她心中的一切情感波动,“极度悲痛之后,便是极度死寂了。”她的话语似有深意。
舒碧薇沉默地转身离去,在茫茫雪原上驾车疾驰。她掀开帘子,望着车里横放着的桫椤木棺,青衫剑客平躺在那里,清俊落寞的容颜一如往昔,仿佛只是暂时沉睡过去。生前有过多少指点江山的凌厉,有过多少叱咤风云的飞扬,而今不过归于沉寂。
万物的归宿是黄土。
棺木旁斜倚着一杆长剑,冷光幽幽,却隐隐有着寂寥萧索之意,那是他生前时刻不离身的青锋剑。
剑在,人亡;物是,人非。
舒碧薇沉默中从袖间解下自己的佩刀,摆在了青锋剑的旁边,朝露刀上蓝光粲然一闪,转瞬破灭,宛然如梦。既然我们生前不能长相厮守,便让这一刀一剑,在你死后,再续这一世未了因缘。
她知道,他生性冷漠淡泊,不愿理会尘俗,虽有绝世武功,心中却无利刃,这样的人,只该做寄情山水、放浪形骸的隐士,而不是心机深沉、纵横天下的沙华楼主。
《靖史.江湖纪》中曾记载:“苏子名云栖,少有惊世之才,年方弱冠,入主沙华楼。定南诏,灭天伐,诛江南雷氏,一统武林,是为三百年间第一人。
太祖二十三年秋,苏子铁腕平叛;次年,苏子携楼中子弟助守荆州,打退来敌,太祖闻讯召见,苏子断然拒绝;同年,苏子、靖朝镇国将军叶景初共赴湘西,叛军伺机占领洛阳;太祖二十五年九月,靖军与叛党决战洛阳,苏子斩杀叛军首领,亦因重伤不治逝世,举国哀悼,新皇登基,设苏子画像于紫銮殿,以供日日上朝瞻仰。
或许,许多年过去了,街头巷尾的说书人还在讲述那一段传奇,传奇里有青衫飞扬的剑客,有铁甲长弓的将军,有蓝裙倾城的美人,有绯衣弯刀的女侠……
那些人物,都是无比熟悉的,可没有谁会知道,这样生动的传奇故事中,曾有多少挣扎,多少爱恨,多少感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