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件事正好是你走的那年发生的。”院长了然地点了点头,又叹了一口气,望向泛黄照片上面带温柔笑容的青年。
“他失踪了,谁也不知道他去了哪里。”院长说:“这件事当年在北树镇闹得很大,他的父母来闹过几次,但都无功而返,警察来调查也没能调查出个什么所以然,这么说起来,那两年北树镇还真是不平静。”
“这么多年了,难道还没有找到任何线索吗?”李魏昂问。
“我个人是没有听说……听说那家人直到现在还在找儿子呢。”院长想了想,说:“当时的院长应该知道更多细节,你需要的话,我可以写个地址给你。”
“屈瑶梅?”头发花白的任清华没有任何停顿,眼神清明地说:“我当然记得。”
院长的女儿端着两杯茶走进书房,一左一右地放在了李魏昂和老人面前。
李魏昂道了声谢,中年女人笑了笑,对老人柔声说:“妈,有需要就叫我。”
任清华严肃的表情没有丝毫变化,唯有下巴朝下点了点。
中年女人走出书房后,任清华重新看向李魏昂:“为什么突然又重新调查起了屈瑶梅的事?”
李魏昂把对北树镇福利院现任院长说的话又对任清华说了一遍,但是这次,听这话的人对这个说法嗤之以鼻:
“上面正好要复查十年内发生的意外事件?负责复查北树镇的又正好是你?这话说给外地来的现院长听听还差不多。”任清华平静严肃的脸正对着李魏昂,平声说:“李魏昂,你骗不了我。”
“……你认识我?”李魏昂的脸上首次露出一抹错愕。
“在你看来,难道我已经老糊涂了?”任清华对他的说法露出不屑的眼神:“北树镇曾经的混世魔王,你的大名可是从镇南响到镇北。”
任清华盯着李魏昂,一双眼睛锐利又无畏:“你那警\察\证,不会是伪造的吧?那可是要坐牢的,你别犯傻。”
李魏昂哑然失笑,再三解释,又给当地的警方打了电话,找了昨天因为调查卷宗已经见过的北树镇派出所所长给自己证明,任清华才总算相信了他如今的确是一名货真价实的人民警察。
“这么说……你也是有出息了,你母亲要是地下有知,也能够心满意足了吧。”任清华说。
李魏昂的母亲病逝当年,已经在上京再婚的父亲就把他接了回去,出于对无亲无故的前妻的愧疚和同情,李魏昂的父亲料理了她的后事,将她葬在上京一处价格高昂的公墓。两人是正常的夫妻感情破裂,没有第三者介入,李魏昂是父亲唯一的儿子,对父亲没有恨意,但是同时,因为长久的隔阂,也生不起爱意。
“希望如此吧。”李魏昂面色平静地说。
“你和从前真的不一样了。”任清华叹了口气,记忆中叛逆急躁的男孩形象在她心中渐渐淡去,被眼前沉默寡言、锋芒尽收的青年所取代:“说吧,你想问什么。”
“屈瑶梅溺死那天的事,你还记得多少?”李魏昂问。
“我知道的都已经写在笔录里了,你想听,我就再说一遍。”
任清华眯起眼,回忆着遥远的记忆,将事情从她的角度叙述了一遍,和李魏昂在派出所看到的档案相差无几。
“除此以外,没有其他事发生了?”李魏昂看着任清华。
任清华认真想了想,刚摇了摇头,忽然又停了下来。
“你想到什么了吗?”李魏昂追问。
“有一件事……我不知道和屈瑶梅的事有没有关。”任清华说:“我曾无意间看见屈瑶梅生前最亲近的义工,在她死后的第三天晚上和薄荧一起,在福利院背后的小树林里为屈瑶梅做黑弥撒。”
李魏昂的喉咙有些干涩,他张了几次嘴,才将卡在喉咙里的问题推出:
“……那个义工,叫什么名字?”
“陈厚。”任清华说。
“我听说他已经失踪了。”
“是的,直到现在也没有找到。”任清华说:“我还记得他是6月14日失踪的,距今已经7年了。”
任清华目不转睛地看着李魏昂,那目光像是审视,又像是看破一切的居高临下:
“那一天,也是薄荧被收养,离开福利院的时间。”
李魏昂从任清华家中离开的时候,天上已经乌云密布,一派风雨欲来的不详景象。
他站在已经入冬的萧瑟街头,不知该去往何处。
“当年在还未认定屈瑶梅溺水为意外事件前,薄荧也曾作为嫌疑人之一进入过警方视线。但是后来因为作案动机不充分,再加上又有其他更有力的嫌疑人而被剔除出了嫌疑人选。”
“一直以来,我和警方的看法一样——直到前不久我看到了新闻,屈瑶梅在薄荧眼前亲手淹死了她的猫。”
“都是淹死……真巧。”任清华低声说。
“……你什么意思?”李魏昂看着她。
“我什么意思,难道大老远回到北树镇,胡编乱造一个借口开始调查屈瑶梅溺死事件的你不清楚吗?”任清华冷冷说:“我不知道你是为了证明她的有罪还是无罪而来,我只希望你能对得起你的警察身份,不要做出让你母亲失望的事。”
李魏昂的心中充满茫然。
他从怀中摸出一个贴身保管的纯白信封,上面没有收件人,也没有寄件人,由快递员在几天前送到了他的面前。
信中只有一句话:
“屈瑶梅是被人杀害。”
屈瑶梅、陈厚、路茂、自杀未遂的孟上秋,围绕在薄荧身边发生的命案究竟还有多少?
“世上所有的巧合都是蓄意预谋!”
肖晟的声音在他耳边响彻,扣问他动摇的灵魂。
“你最好祈祷,她身边不要再发生第三件命案。”
肖晟冰冷的目光在他眼前浮现。
他低下头,口中喃喃自语的,是一个从来没有光明正大出现过的名字:
“薄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