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喻的手指蜷缩了下,唇畔的弧度有些僵硬。
她抬起眼眸,看了眼陆疏木,深呼吸,没再看陆衍,但是在路过陆疏木的时候,似有若无地握了下陆疏木的手。
陆疏木抿着唇,浓密纤长的睫毛轻轻地颤动了下。
他往后面看了过去,只看得到言喻的背影。
秦让的怀里抱着小星星,言喻和南北牵着手,秦南风跟在了言喻的身边。
陆疏木趴在了陆衍的肩头,他黑眸里闪过了失落,面无表情。
陆衍眸光讥诮,微微上扬,冷眼看着离去的言喻和秦让。
机场里,不知哪里吹来的冷风,令人瑟瑟发抖,说不出来的寒冷。
*
陆疏木是跟着保镖一同来的,在他身后不远处,就紧紧地跟着四个保镖,陆衍淡淡的眸光看了保镖一眼,什么都没说,或许还在想着言喻的事情,他眸光深寂如海底。
言喻离开了之后,陆疏木的神情更是冷淡,眼底没有一丝笑意。
父子俩站在了一起,周身萦绕的全是冷冽的气息,让人难以靠近,但这人不包括时嘉然。
时嘉然亭亭玉立,就站在了不远处,就像是一株漂亮干净的菡萏,散发着高冷的清香,她是真正的世家大族培养出来的大小姐,五官精致,肤白貌美,笑容温润又灿烂。
她身上穿着驼色的大衣,脚底搭配的是羊皮鞋底的长靴,手里提着全球限量的春季包。
有些人穿奢侈品,其实是被奢侈品穿,难以让她看起来高贵,只会让她看起来庸俗。
但是时嘉然,她站着就是一道风景,她身上出现再多的奢侈品,也不会让人觉得她被奢侈品艳压了过去。
时嘉然看着陆衍,走了过去,她唇畔的弧度很淡,眉眼弯弯:“陆先生,欢迎回家。”
陆衍眼眸里的寒意散去了一点,恢复了冷淡,灯光下,他鼻高唇薄,眉毛乌黑,视线落在了时嘉然身上:“你怎么来了?”
时嘉然笑眯眯的:“来接陆大先生回家啊。”
她说完,红唇一勾,笑意更深:“开玩笑啦,我爸整天想着让我跟你结婚,所以啊,不管你在不在伦敦,在不在家,在忙什么,只要你回程家老宅,你就一定会看到我,是吧,小疏木?”
她眸光扫过陆疏木。
陆疏木抿着唇,点了点头。
时嘉然继续对陆衍道:“你怎么又绷着一张脸了?能不能笑起来?不想见到我,我也没办法,你也只能忍着,谁让我们都有了儿子,我爸和程管家又想将我们送在一起。”
陆衍的表情纹丝不动,他抱着陆疏木迈开了大步,继续往机场外面走去。
时嘉然就跟在了他的身后,她眉目间的笑意越发的深,眼角有什么荡开,她跟在了陆衍的身后。
陆疏木转过了头,黑漆漆的眸子安静地看着时嘉然,他抿了抿唇角。
时嘉然歪头,玩闹地对着他皱了皱鼻子,眉眼上扬。
陆疏木的表情虽然还很淡,但已经明显地看出,他柔和了情绪下来,至少面对着时嘉然,他并不排斥。
保镖们已经将车门打开了,恭敬地等候在一旁,等着陆衍和时嘉然进去。
时嘉然在外人面前,包括家里的保镖和下人面前,永远都是知书达理又清高的模样,陆衍也记得绅士,他把陆疏木抱上了车,给他绑好了安全带,就弯腰退了出来,让时嘉然先上车。
时嘉然不紧不慢地笑了:“陆先生要扶我么?”
这一句话,她是开玩笑的,但没想到,她的高跟鞋猝不及防地崴了下,她摇晃了下,差点倒下,陆衍眉宇未动,在她摇晃着快要倒在他怀里的时候,伸出手,握住了她的手臂,将她的身体稳定住了。
时嘉然惊魂未定,难得脸上浮起了一点点红晕,是因为尴尬。
她从小到大,一直都在锻炼着仪态,虽然私下她对自己的仪态没有太大的要求,但毕竟这是在外面,还有这么多人看着,甚至她不知道会不会有媒体记者跟拍,她却众目睽睽之下,差点摔倒。
时嘉然扬起了头,从她的角度,看到的是陆衍冷硬的下颔线条和微微动着的喉结,她注意到陆衍的右耳垂上,有着一颗小小的痣,似有若无。
陆衍微不可见地拧了下眉头,他握着时嘉然的手臂,让她借着他的力量,上了车子。
时嘉然坐在了陆疏木的旁边,她垂眸,看了眼自己的脚踝,脚踝上有一点点的红肿,她皮肤白,这点红就显得有些触目惊心。
她弯下了腰,伸手握住了自己的脚踝,想看看脚踝上怎么了。
倒像是扭到了一样。
陆衍也上了车,他坐在了时嘉然的前面,他没有回头,但淡淡的嗓音从前方传来:“怎么了?脚扭伤了吗?”
时嘉然蹙眉:“似乎是。”
陆衍:“等到了宅子里,让医生看看。”
他的关心就是表面上的关心,礼貌性的关心,全程连视线都没落在她的脚上一眼,自然连她的伤是如何,他都不知道。
眼看着陆衍已经让助理拿了笔记本电脑,他骨节分明的手指在键盘上快速地移动了起来,时嘉然懒懒地抬了抬眼皮:“陆先生,拜托不要这么冷漠,好不好?我都扭到了脚诶!”
陆衍静坐,纹丝不动,他微微垂着头,目光专注,整个人笼在了阴影里,他菲薄的唇动了动,说出来的冷淡的话简直要气死人:“知道你扭伤了脚,但我不是医生。”
时嘉然:“……??”
她在陆衍这边,没能找到安慰,就转头,看向了安安静静地坐着的陆疏木,时嘉然放低了嗓音,有些可怜:“疏木,你看我的脚受伤了。”
陆疏木和时嘉然一直都是不亲近,但也不陌生,他对时嘉然的感觉也很奇怪,但他能确定的是,他喜欢时嘉然,因为在过去很长的一段时间里,他都以为时嘉然是他的妈妈,在那段时间里,陪伴在他身边的人,也都是时嘉然。
陆疏木抿了抿唇。
其实,时嘉然做他的妈妈,也很好。
血缘关系并不是那么重要,对么?
在他过往的记忆里,几乎都是时嘉然,她也会对他好,照顾他,一样会给他母爱。
他想着,抬眸看了看陆衍的后脑勺,又偏过头,看着时嘉然。
他睫毛轻轻翕动。
他有爸爸,有嘉然,其实很好了。
至于亲生妈妈……她跟爸爸在一起并不幸福,两个人总是闹矛盾,爸爸不开心,她也不开心……
陆疏木不再想。
时嘉然用手按摩着自己的脚踝,温热的,想让脚踝舒服一点,忽然就听到陆疏木的嗓音:“你疼不疼?”
她一怔,漂亮的眼睛里闪过了欣喜,她松开了脚踝,用手捧住了陆疏木的脸蛋,她靠近了陆疏木,两人的视线对视着,她眼底闪亮:“啊你个小坏蛋,终于知道关心我了?不然,我差点要以为,我白疼你了。”
她的手越捏越紧,陆疏木面无表情的脸,已经被她捏得变形了,他挣扎了下,声音难得有些急:“你的手不干净。”
时嘉然知道,陆疏木有洁癖,肯定是嫌弃她刚刚碰过脚踝了。
但是她却是故意的,怎么也不收回手。
她眼里的笑意像是涟漪一样泛开,倏然的,对着陆疏木的额头就“吧唧”一声,亲吻了下去。
陆疏木素来冷静的脸,一下就涨得通红,憋的发红。
他很久很久没有这样被人亲过了,因为他不喜欢,周围的人知道他讨厌这样,自然也不会做他讨厌的事情。
陆疏木脸上的温度高得仿佛是煮沸的水,他眼睛闪亮亮的,像是有羞愤的水光,嘴唇嘟囔了下,什么都没说出来。
时嘉然看到他的表情,就没忍住,笑了出声。
她声音干净,笑声清脆,就像是冬日山涧清泉叮咚。
前面,专心工作的陆衍也被她的笑声吸引了,他手上的动作,微微停顿住,没有转眸,却不经意间,将后排两人的玩闹声都听在了耳朵里。
他薄唇的弧度轻轻扬起,笑意很浅,一闪而逝。
*
时嘉然是伦敦名媛,千金大小姐,又在时尚圈混得开,是各大奢侈品牌的超级VIP,认识一堆娱乐圈内的超模、明星等,她的一举一动,自然十分吸引媒体的关注,早些日子,她的穿搭都经常被摄影师拍到,放在了ins和微博上,广泛流传。
而昨晚的机场,她又是和陆衍一同出现,更不用说,陆衍的手里还抱着一个男童,半夜的时候,网络上就全都是时嘉然在机场的照片了,比起关注她的穿搭,更多人想知道她身边的男人和男人怀中的男童。
那些照片里,有几张是时嘉然一个人的照片,有几张是陆衍抱着陆疏木,时嘉然跟在身后的照片,而最后一张,是在汽车旁,时嘉然快摔倒的时候,被陆衍一把捞在了怀中。
从摄影师的那个角度拍摄过去,时嘉然整个人都嵌入在了陆衍的胸怀之中,男的英俊,女的貌美,的确是一对合拍的璧人。
评论下都是在求扒两人的衣服品牌。
——“这两人好般配啊,这是时嘉然传说中的未婚夫吗?果然,天仙还是应该要和天仙般配的。”
——“有没有人知道时嘉然衣服的牌子嗷,好喜欢好好看!那个男人的衣服也是好好看啊!”
——“时嘉然好优雅,好潮!这对CP我吃了。”
有人提出了质疑:“话说,这个男人我咋觉得这么眼熟呢??总感觉以前在哪里见过他,估计是个花花公子,我平时只看娱乐新闻的,他肯定上了不少娱乐新闻。”
也有人注意到了陆疏木,幸好的是,分享偷拍照片的账号,已经把陆疏木的脸都上了马赛克,只能隐约地看到熟悉的轮廓。
“那个小男孩?小男孩是时嘉然的儿子吗?时嘉然不是白富美么?怎么嫁入豪门,还需要靠生儿子??”
“生了好儿子也不让进家门啊,还真的是豪门,电视剧果然没欺骗我。”
言喻早上起来,习惯性地刷一刷微博的首页,再刷一刷ins,两边的广场上的新闻都在提到时嘉然和陆衍,以及陆疏木。
言喻的胸口涨得有些发疼,她忽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也不知道该思考些什么,就是心里像是有柠檬汁滚落了一样,充满了无尽的酸涩。
二楼有人打开门,脚步声传了下来,言喻抬起眼皮,看到了南北从二楼下来。
南北踩在了最后一级阶梯上,伸了伸懒腰,迎着阳光:“早上好,言喻。”
言喻弯了弯眼睛:“早上好。”
南北走了过来:“今天不是休息吗?怎么早上醒得这么早?”
“想早上起来把那份诉状写完。”
“劳模啊。”南北坐在了言喻的旁边,她说,“小星星还在睡觉呢,那个懒虫。”她伸手要去拿桌面上的水果,眼光一瞥,却看到桌面上的手机,手机页面上,显示的就是陆衍和时嘉然的照片。
南北的手指顿了顿,若无其事地继续拿起了水果,但还是没忍住,侧眸瞥了眼言喻。
言喻注意到了南北的眼神,她失笑:“怎么了?”
南北没说话。
言喻轻声道:“我没事,真的,都过去了三年,我和他也早就分开了,我也早知道他有未婚妻了,男婚女嫁,各不相干。更何况,这不是我想不看就能不看的,铺天盖地都是新闻,我是被动着接受消息呢。”
南北的眉间微不可见地隆起了下,又慢慢地抚平,她伸出了手,慢慢地握住了言喻的手,笑:“不论你做出什么样的选择,我都支持你,放心吧,我永远是你背后的依靠。”
言喻笑意更暖:“我知道。”她目光往下,看了看南北的肚子,“那你呢?今天肚子感觉怎么样?”
“还可以吧,吐一吐也就习惯了。”
“你打算告诉宋清然吗?”
南北的眸光微微怔,就一瞬,她就又重新笑了起来,笑意璀璨得有些刺眼:“不知道,等他找来,我再做决定。”她顿了顿,声音艰涩了起来,“最怕的就是我自作多情,而他找都不会找来。”
言喻反手握住南北的手,两只白皙的手指交缠在了一起,无声的陪伴和鼓励,就是最最漫长的温柔。
言喻和南北都不会互相干涉彼此认真做出的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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