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两人上前,一手拉一个,正色道:“旦儿,十七年纪小,以后她有什么想不到的地方,你要多担待几分。”
等李旦点头应承,又看着裴英娘说,“出阁以后就是大人,持家之道,为父教不了你,好生照拂好自己。旦儿交给你了,夫妻俩以后有商有量,互相谦让,别急躁用事。”
她莞尔,恭敬道,“英娘明白。”
武皇后也说了些勉励祝福之语,接着是跑来凑热闹的长辈们。
郎才女貌,一对璧人,天生地设之类的话听了一耳朵,一一见过,礼物收了几大车。
琉璃翡翠,宝石盆景,翠玉珠宝,大多是石榴、葡萄、莲蓬、萱草、鸳鸯之类的样式图案,取多子多福之意。
其中淮南大长公主的礼物依然是一只钿螺琵琶,裴英娘看到李令月悄悄撇了撇嘴。
千金大长公主送的礼物最为阔气,其他人送金钿是一副副送,她大手一挥,直接送了一箱子,虽然箱子不大,但是打开朱漆描金箱盖,霎时光华折射,差点晃花裴英娘的眼睛。
当然李治和武皇后赏赐的礼物是最精致贵重的,其中一架琉璃嵌云母屏风,光是镶嵌的夜明珠就有数十颗,没人敢和帝后争先。
人都见过了,李治打发走其他人,只留小夫妻俩、李贤夫妇、李显夫妇和李令月夫妇陪着用膳。
裴英娘不得不同情一下千金大长公主他们,一大早突然被召进宫,陪坐半天,送了一堆礼物,说了一车吉祥话,午饭还没吃呢,又被赶走了……
李治召他们来,不会就是想让她多收点礼物,多听几句夸赞吧?
饭菜食案陆陆续续送到殿前,李令月和裴英娘的坐席并排,特意挪到她身旁,小声问,“八兄对你好不好?”
她抿嘴笑,李旦就坐在她旁边,李令月问的话他听得一清二楚,这叫她怎么答?
当然只能答好。
她余光看见李旦坐得更端正了些,点点头。
李令月盯着裴英娘看了又看,确定她没有言不由衷,“那就好,英娘,八兄要是敢欺负你,我帮你出气。”
裴英娘眼珠一转,“是不是该改口了……”顿了顿,板起脸孔,“以后得叫我阿嫂。”
李令月怔了片刻,抬手揪她光润粉嫩的面颊,“谁是阿嫂?阿嫂是谁?哼,嫁了八兄,胆子变大了,我看看脸皮是不是也变厚了……”
一只手斜刺里伸出来,轻轻拨开李令月的手。
李旦低头,帮裴英娘揉了揉微微发红的脸。
李令月呆了呆,俄而笑骂道,“好了,我晓得你如今也是有人疼,有人护着的了。”
裴英娘挣开李旦,嗔怪地瞪他一眼,私下里怎么孟浪都不要紧,那是夫妻间的事,现在可是在宫宴上啊!
李旦笑了笑,回头和李显说话。
裴英娘继续和李令月玩笑打趣,薛绍插嘴进来,“近日公主胃口不大好,酸的辣的都不爱吃,上次亲仁坊送的栗子糕,倒是吃了一些。”
李令月回眸睨薛绍,嗔道:“我和英娘说话,你多什么嘴!”
薛绍好脾气地摸摸鼻尖,继续低头吃菜。今天席上的菜式新鲜别致,他从未吃过,不知不觉多吃了一碗粥。
裴英娘拉着李令月的手,蹙眉道:“阿姊是不是身体不适?”
薛绍不爱多事,应该是实在着急,才会当面和她提起。
李令月小声说,“没什么大碍……只是最近吃什么都没胃口。”
“正好厨下去年腌制的梅子、海棠、葡萄、酸杏、樱桃才刚启坛,我回去让人一样送几坛去公主府。阿姊爱吃栗子糕,一并把那个会做糕点的厨娘送去,以后让她服侍阿姊罢。”裴英娘道,“阿姊还想什么吃的?”
李令月低头摸了摸藏在宽松襦裙底下的肚子,怀孕对她来说新奇又美好,笑叹道:“等我想起来了,直接派人去相王府讨要。”
她们俩压低声音说私房话,忽然听到惊呼声,宴席上的气氛陡然变了变。
和她们对面而坐的赵观音脸色铁青。
李显则眉飞色舞,洋洋得意。
昭善小声说,“贵主,王妃,七王刚刚向二圣报喜,说是府中孺人刚诊出有孕。”
李令月头一次怀孕,听说李显的孺人也有了身孕,替李显高兴,“是哪位孺人?”
“韦孺人。”
李令月面色微沉。
李显成婚多年,赵观音始终没有孕信传出,如今怀孕的虽然只是个孺人,李治和武皇后依旧很高兴,不过赵观音在场……
出乎众人的意料,赵观音很快收起郁色,堆起满脸笑容,诚恳道:“郎君子嗣有望,妾不甚欢喜。”
李显面上讪讪。
李治和武皇后笑言今天是双喜临门,命人再开库房,赏赐英王府。
武皇后只赏赐了些常见的珠宝布帛,绝口不提韦沉香的品级位分。
赵观音悄悄松口气。
宴席散后,众人告辞出来。
武皇后把李令月叫去蓬莱宫叙话,女儿头一次怀孕,她还是很关心的。
怀孕的事李治不懂,他叫住薛绍训示几句,单独留下裴英娘,事无巨细,问起她这两天和李旦如何相处,如何处理王府的老仆下人,听她说完,含笑点点头,“当家主妇和未出阁的小娘子不一样,主母须有雷霆手段,才能震慑府中仆从,行事不可太宽和。”
叮嘱了一番,才放她离开。
裴英娘走出内殿,李旦在回廊等她。
她转过拐角,脚步陡然一停。
李贤也在。
兄弟俩不知在说什么,脸色都不大好看。
李贤步步紧逼,李旦眼眸微垂,不怎么接他的话,末了,李贤冷笑两声,拂袖而去。
李旦站着没动,面容冷峻。
一个身如扶柳、面容秀美的内侍从裴英娘身边经过,以为她刚刚故意偷听兄弟俩说话,回头看了她好几眼。
她认出那是李贤的家奴赵道生。
李旦看到她,顿了一下,慢慢走过来,牵起她的手,“无事。”
她轻轻嗯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