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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4.二百二十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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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背景板。

    裴英娘是武皇后带进宫的,和武皇后一派的人,对她很和气。

    和武皇后势如水火的人,则把裴英娘视作武皇后向李治献媚的手段,看她的眼神,直接明了:不屑。

    就好像鄙视了她,也能顺带鄙视武皇后似的。

    阿耶裴拾遗如此。

    上官女史也是如此。

    裴英娘冷笑一声,她佩服像上官仪、褚遂良那样勇敢坚持自己政治理念的人,同情他们的悲惨遭遇,但这并不表示她在面对奚落时,必须忍气吞声。

    她只是个八岁小娃娃,又不是上官仪惨遭诛杀的罪魁祸首,凭什么要退让?

    上官女史想利用她讥讽武皇后,她偏偏不让对方如愿。

    李令月听完裴英娘的讲述,脸上难掩失望:“这故事真没劲儿。”

    上官女史没想到一个才八岁的女娃娃竟然反应这么快,皱起眉头,犹豫着要不要把自己准备好的故事讲完。

    裴英娘抬头直视上官女史,目光淡漠。虽然是仰望的姿势,却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漠视。

    上官女史嘴巴张了张,忽然觉得自己有点底气不足。

    午时散学,李令月邀裴英娘去她的暖阁赏梅花。

    裴英娘小声道:“我有个问题想向上官女史请教,阿姊先回去吧。”

    李令月撇撇嘴,拧一下裴英娘的鼻尖,“你呀,真想和八王兄一样,变成一个古板的小夫子?”

    她早忘了李旦阻止她偷看薛绍的事,提起兄长,语气亲昵自然。

    裴英娘笑了笑,姐妹两人在回廊前分别。

    宫女们簇拥着上官女史走过长廊,裴英娘上前一步:“女史请留步。”

    上官女史愣了一下,随即神情戒备,“公主有什么差遣?”

    裴英娘打发走宫女,让半夏在一旁看守,“学生有一事不知,想向女史请教。”

    上官女史僵着脸:“什么事?”

    裴英娘直接道:“女史为什么要为难我?”

    身后传来一声轻笑,语调淡淡的,带着温和亲昵,“怎么这么高兴?”

    裴英娘回过头。

    李旦缓步登上台阶,腰间的玉佩闪烁着温润光泽。

    杨知恩和冯德跟在他身后,一人怀里抱着一只黑陶大水瓮。

    李旦心情不错,脸上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浅笑。他今天穿一件金茶褐色松鹿纹圆领宫绸袍,色调明快鲜艳,衬得人也活泼起来,俊朗的五官比平日更显生动。

    裴英娘理直气壮道:“以后不愁没钱花,我当然高兴啊!”

    随即想到李旦贵为亲王,食封是多少来着,好像是一千户?

    大财主啊!

    李旦双眉略皱,“你是公主,何必为食禄操心?”

    这话就有些责备的意味了。

    裴英娘悄悄撇嘴,果然是天潢贵胄,心下无尘,不懂得钱财的重要性。

    武皇后的父亲武士彟出身寒微,靠行商攒下一笔巨资,然后用做生意赚来的钱财四处结交名门世家公子,成功结识李渊,并获得李渊的赏识。隋末天下大乱时,武士彟贡献出全部家财,资助李渊起兵。

    唐朝建立后,武士彟这个大功臣顺理成章获得封赏。李渊还亲自做媒,把美貌的杨氏嫁给他做继室。

    没有武士彟的慷慨解囊,哪有李渊对他的信任,没有李渊这个月老,就没有杨氏下嫁,没有杨氏下嫁,自然不会有武皇后,没有武皇后,哪来的李旦啊!

    裴英娘偷偷在心里腹诽:八王啊,不要嫌钱财庸俗,你外祖父可是个投机倒把的商人!

    她想心事的时候,眼睛依旧平视前方,目光清澈,表情平静。

    怎么看,怎么乖巧顺从、老实听话。

    但李旦只需轻轻一瞥,就看出裴英娘心里不服气。

    他轻笑着摇摇头,把说教的话咽回肚子里。小十七自进宫后一直谨小慎微,今天难得表露出小儿女之态,俗便俗罢,只要她高兴就行。

    天边云层舒卷,一阵凉风拂过空阔的高台,呜咽的风声在幽深的长廊间回荡。

    蓬莱宫最初是李世民为太上皇李渊修建的,原名永安宫,贞观九年改名为大明宫,龙朔二年易名为蓬莱宫。

    蓬莱宫从南往北,依次建有含元殿、宣政殿、紫宸殿,这三大殿是李治分别举行大朝、日朝和常朝的地方。

    紫宸殿往北的含凉殿和东西配殿,是李治和后妃公主们的寝宫。

    含凉殿位于太液池南面,亭台楼阁依水而建,跨水架楹,风景秀丽。夏天凉爽宜人,冬天也温暖舒适——不过只仅限于内殿。

    春寒料峭时节,蕴着刺骨凉意的冷风从湖面吹拂进来,侍立在殿外高台长廊上的宫人冷得瑟瑟发抖。

    走在长廊间,凉风吹拂,连穿着厚襦的裴英娘也觉得有点冷。

    她一边走,一边低头展开臂上挽着的淡青色穿枝海棠花蜀锦披帛,拢在肩膀上,把自己包得严严实实的,霎时暖和许多。

    光顾着整理前襟,脚下忽然踉跄了一下,差点摔倒。

    半夏眼疾手快,搀住她的胳膊,“贵主当心。”

    裴英娘虚惊一场,抬起头,对着半夏笑了笑。

    走在前面的李旦停下脚步,回头看她一眼,扬起宽袖,伸出手。

    他的右手骨节分明,指甲修剪得干净整齐,指尖带有薄茧,是长年伏案练字留下的痕迹。

    裴英娘看着李旦的手,不知所措。

    李旦眼眸低垂,无声催促她。

    裴英娘大着胆子上前一步,小心翼翼攥住李旦的衣袖。锦缎的触感平滑柔软,手心里感觉像抓了一缕云朵。

    李旦垂下胳膊,任裴英娘抓着自己的衣袖。一大一小两道身影交叠在一块儿,缓缓走过长廊。

    几名宫人抬着一座轿辇,从高台下路过,轿辇四周垂着绯色轻纱,纱帘飞扬间,隐隐约约可以窥见一个头簪金步摇、身裹绫罗的贵妇人。

    时下妇人们出行,要么乘车,要么骑马,良家女子少有坐轿辇的。唯有平康坊的风尘女子喜欢乘坐轿辇招摇过市。

    裴英娘头一次看到有人在宫中坐轿辇,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一道严厉冰冷的视线透过薄纱,直直刺向她。

    裴英娘心头一颤,忽然想起去年宴会上那道让她觉得浑身不舒服的眼神。

    等轿辇走过,她扯扯李旦的衣袖,“阿兄,刚才轿辇上坐着的是谁?”

    听到“阿兄”两个字,李旦怔了一下。

    低头一看,裴英娘的眼神追随着远去的轿辇,似乎并没发觉自己喊出口的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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