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和只看见女人模糊的影子跪伏在地上,看样子是在痛哭流涕,可周围静悄悄的。真用心去听,一股微弱的电流声嘈杂地浮动在耳边,失真得像隔了几层磨砂玻璃。
叶汲咔嚓咬碎最后一点糖块,声音含糊:“鬼话,你听不懂。”
陆和有点尴尬,在这方面他的理论水平相当高,但实际操作却连半吊子步蕨都不如,典型的高分低能。没办法,他当初考公务员的时候也没被要求加试一门画符驱鬼哪。
步蕨叉手搭在交叠的膝上,专注地聆听女鬼的哭诉,下颚的线条越绷越紧。
叶汲的神色依旧看不出任何端倪,他就是这么一个人,天塌下来别说低头弯腰,连眉头都可能不带皱一下的。
陆和如同围观了一部哑语,围观得一头雾水,不得不打破这古怪的安静:“她说了什么?”
“领导你自己听呗。”
叶汲在他颈后拍了一掌,陆和人一震,一道气流洞穿双耳。无数嘈嘈切切的私语声蜂拥挤进了他的大脑,时而高亢,时而低迷,好像四周围绕了无数人在他耳边低语,一波波冲击得他找不到南北。
步蕨紧蹙的眉梢一动,屈起双指在陆和额头快速地连叩三下,声色俱厉地斥责叶汲:“他一个从没听过鬼语的凡人,你想让他疯了吗?!”
叶汲半分悔改之心都没有,反而恨铁不成钢地瞪着陆和,强词夺理地替自己辩解:“我怎么知道他菜得抠脚!听几个野鬼聊天打屁都能把自己听得半死不活。”
步蕨无言以对并深深怀疑,在叶汲眼中有不菜的吗?
陆和天旋地转的脑袋里骤然响起三道响亮的洪钟声,霎时所有噪音平息了下去,只余下一缕轻得一抓即逝的哭泣声萦绕在耳边:“救救,救救我的儿子。”
他乍然从人声鼎沸的菜市场回归第四办公室宁静的会议室内,一时间有点缓不过神,过了好几分钟才浑浑噩噩地反问:“啊?什么儿子?”
女鬼的残魂非常虚弱,才一会功夫轮廓已淡得快看不见了,步蕨抓紧时间:“你哭也没用,不说清来龙去脉,我们没办法去救你的孩子。”他循循善诱地问,“谁给了你黄泉水,那些孩子又在哪里?”
低泣声慢慢止住,女鬼抬起头,她死亡时应该很痛苦,从脸到肢体都扭曲变了形。她畏惧又殷切地看着步蕨,朝他伸出伤痕累累的手。
叶汲剑眉拧成了个倒八字,想阻拦最终却没开口,焦躁地反复嘬着留在舌尖的那点糖分。
在陆和惊奇的眼神下,步蕨平静地握住女鬼的手,快要散开的鬼影又清晰了几分,女鬼的喉咙里发出凄惨的悲啼:“你!!是你!!!”
陆和:“???”
抓着步蕨的五指倏地钻进他的血肉里,蛛网般的黑气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沿着他的手腕向着心脏处窜去。叶汲尚未出手,步蕨已蓦地扼住女鬼咽喉,面不改色地将她单手提起:“我最后问一遍,你是谁?”
女鬼战栗地挣扎着,喉咙里咯咯作响,始终说不出一个字。
步蕨脸色冰冷,视线穿过虚妄的鬼影仿佛看向极为遥远的一个地方,又或者一个人。青色光芒在他箍着女鬼的指缝里若隐若现,黑浪浮起又退下,女鬼渐渐地不再挣扎,呆呆地与步蕨对视:“一个男人,你认识的。”
她的嘴角像被两根线提起,咧开得快到耳根,对着步蕨一张一合:“他知道,你回来了。他说欢迎回来,北……”
平地上狂风乍起,哀嚎声才响气就戛然而止,鬼影消失不见,留下股令人作呕的焦臭味和一缕碾碎的黑烟。
“差一点,”步蕨疲乏地拧了拧鼻梁,“差一点就捉到她背后那个人了。”
陆和背后冷汗已冒了两三层,刚才的情景其实并不多恐怖,但无端地就让他心底发凉:“刚,刚刚她说得那个人是谁?”
步蕨摊摊手:“不知道。”
“……”这谎话太不高明了,陆和持有保留意见
叶汲拈着根烟在桌面上一下下捣着,笑嘻嘻地说:“陆主任他说不知道就一定不知道,没必要骗你是不,咱年度考核奖还是您给批的呢。”
说到年度考核奖,步蕨想起什么:“陆主任,能不能提前支付一部分工资给我?”
陆和一根筋绷到现在弯不过来,直愣愣地说:“你打个报告,应该可以的。”等等!怎么好好的话题就歪到考核奖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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