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噢?你怎么问出来的?”兹事体大,需问清过程。
“我拿了干粮饼子哄他们,可怜这些孩子不知有多久没吃过饱饭了,一个个吃得狼吞虎咽。末了,我问他们:‘可有兄弟姊妹’?有的有,有的没,孩子们大多回答的都很干脆,只有两个孩子答得古怪。”
“怎么回答的?”
“都说本有个弟弟,只是生下来后没几天就找不着了。”孙信说道,“我又问了别的孩子,几个年纪大点的都能证明他俩没说假话。他们的阿母确实生过一个孩子,也确实没过几天,生下的孩子就消失不见了。这孩子只能是被他们的父母杀死或者遗弃了。”
周澈不复再问,默然了会儿,问田丰:“适才那老者说的话,你都记住了么?”
“记住了。”
“等上了官道后,你把它们都写下来。待去郡治阳翟,我面呈那个此郡府君。”
“是。”
周澈整了整衣袍,欲走,又觉得似有些什么东西在胸中翻滚,转回身,扶着树,望向前边的农田,田野无垠,翠绿如海,里落、庄园散布其中,点点的农人忙碌其间。他说道:“如此膏腴美田,民不能聊生。贫者杀子,富贵者锦衣玉食。一乡之中,十几个里的里民依附徐氏,全家为奴为婢。沈季春富比千乘。富者田连阡陌,贫者无立锥之地。颍北百姓生活不易。元皓,你知道我在想什么么?”
“什么?”
“我在想…”周澈笑了笑,话到嘴边停下了,却也学那仍还躲在塾内的谢里里监门,不肯再往下说了。
孙信说道:“主公啊!早年我流浪在颍川郡南一带讨生活。今随主公巡察这颍北,才觉得与那颍南相比,简直两个天地!”
田丰虽然年轻,毕竟是后来有名的河北谋士,脑子转得快:“我听族公讲过一些豫州风貌,那是因为颍川郡南名士多,士族多,昔年‘颍川四长’全是颍川郡南人。颍川郡南的士族,颍阴荀氏、许县陈氏、长社钟氏、鄢陵张氏、舞阳韩氏、定陵贾杜丁诸氏,每一个都是世代衣冠,或天下知名,或有名州郡。还有襄城李氏,虽在郡北,却离郡南也不远。陈太丘、钟季明、贾氏三虎,荀氏八龙,天下楷模李元礼,皆名重天下,又有哪一个贪官污吏敢在颍川郡南残民?
“相比之下,颍川郡北虽也有名士、士族,出名的却只有阳城杜氏,而且在杜密因党锢而自杀后,族中人才也渐凋零了。”
周澈长出了一口气,收回目光,从树上解下坐骑的缰绳,说道:“走罢!”
他边走边望着千里沃野,感慨民生艰难,复问田丰,问他知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田丰说不知。他也就没有再说,不复言之。
周澈不是不想说,而是有些话不能说。他当时在想的是高祖刘邦和世祖刘秀。
高祖、世祖两布衣,一个七年得天下,一个三年称帝,缘何?前者因秦无民心,后者因民心思汉。两汉至今三百七十余年,当年的清明之政早成云烟,而今朝堂之上,宦官当权,天子公然卖/官;地方之上,豪强横行,长吏暴虐苛酷。虎狼牧羊,民不堪命。整个帝国江河日下。便有一二贤明长吏又能如何?看看这颍北的乌烟瘴气!正所谓大厦将倾,非一木可支也。
回到官道上,周澈心道:“黄巾起义的声势那么大,不可能全是太平道信徒,其中必也有走投无路的百姓。陈锡走的那天对我说:他出身寒族,想要上位,只能投靠宦官,他也是想为了替百姓做事,可是上了贼船,下船难,只能同流合污。所以为苍生计,也为朝廷的名声计,陈锡嘱托我务必澄清颍北,罢免贪官。现在看来,就算是为了日后能减弱一点黄巾的声势,减少几个日后的‘反民’,我也必须要把这颍北好好地澄清一下,为颍北的生民解一解倒悬之苦了。”
澄清颍北,既能解民倒悬,又能稍微有利于日后,毕竟颍川和汝南是挨着的。于公于私,都是好事。如果说在初出洛阳时,他只是想逃避文官厮斗,现如今,在见了此地百姓的生活艰难后,他决定解民倒悬,为百姓谋一条活路。”
等田丰把在此地的见闻记在纸上,写好后,三人催马继续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