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玉函和陆小凤,柳无眉见到石观音的一刹那,脸上的血色尽数褪去。她膝盖一软,便伏在地上,沉声道:“无忆……不敢忘记师父的养育之恩。”
石观音没有说话。
院子里静悄悄的,石观音垂眼看着自己的徒弟,柳无眉深深埋着头,额上有细细密密的汗水流下,三个男人无声的交换了一个眼神,都保持了沉默。
柳无眉再次深深一拜:“一日为师,终身为母,无忆不敢忘本,但凡师父差遣,无忆必定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石观音勾起一个意味不明的笑容,柔声道:“真是叫为师感动。我还以为有陆大侠前去通风报信,你定是要逃之夭夭,能走多远便走多远呢。”
柳无眉立刻道:“母亲要见女儿,女儿哪有避之不见的道理。”
石观音轻轻嗤笑,“女儿却好像对母亲颇有埋怨?”
柳无眉道:“母女哪有隔夜仇。”
又是一阵沉默。
良久,石观音才道:“抬头,让为师好好看看你。”
柳无眉顿了顿,依言抬起了脸,一双明如秋水的眼睛直直看向石观音的双眼,明亮而坚强,美的惊心动魄,李玉函背后的手已紧握成拳,准备随时以命相博。
石观音终是幽幽叹了口气:“好孩子。无论你这句话是否发自真心,我这个做母亲的总还是念着你的。”
她旋身,淡淡道:“记住你今天说过的话。”
柳无眉恭敬道:“是。”
李玉函悄悄松了一口气。
石观音不再看柳无眉,转而对顾闲道:“大漠风光有别于中原,沙丘连绵,蓝天辉映,顾先生想不想去瞧一瞧?”
顾闲歉意的笑了笑,“多谢夫人美意,只是在下还尚有要事要解决,无法跟夫人同往了。”
石观音点了点头,“也是。那无忆的身体便全仰仗顾先生了。”
“这是自然。”
石观音一双美目在场中所有的人脸上扫过,之后她足尖一点,便施展轻功,姿态轻盈的离开了这座小小的院落,宛如一阵抚过鬓边的轻风。
“恭送师父。”
待到石观音走远,柳无眉才劫后余生般的捂住胸口,大口喘着气。
李玉函扶住妻子,低声对在场的另外两个人道:“多谢二位相救。”
他毫不怀疑,若他们今晚并未来到毓秀山庄,而是二人独自住在落脚的宅子里,那他们今晚——必死无疑。
陆小凤摸了摸自己的小胡子,苦笑道:“跑跑腿罢了,没什么大不了的。”
从屋子里出来前,顾闲就偷偷告诉他“东边第四间院子”,陆小凤不明所以,却基于对顾闲的信任,还是趁着石观音与顾闲说话的时候去了一趟,没想到院子里只住着一对年轻夫妻。
陆小凤不知道该说什么,便只说了一句石观音来了,年轻女子当场吓白了一张脸,当机立断就要逃走,但很快,她便稍稍冷静了一些,提出要去见一见石观音。
陆小凤知道,以石观音的本事,不管这对夫妻逃到哪里,都绝对逃不出她的手掌心。
可既然顾闲让他跑了这一趟,那么无论这对夫妻是要走还是要留,他陆小凤都必定照应到底。
柳无眉小扇子似的睫毛颤了颤,最终脱力的依偎进丈夫怀里,再也说不出半句话了。
她是习武之人,身体底子比普通人要强健许多,顾闲用药时便也没有太多顾忌,因此开始接受治疗后柳无眉的身体就变得虚弱了很多,如今又受了一场惊吓,只觉得身体绵软,使不上力气,李玉函小心翼翼的将他抱起来,低声道:“没事了,没事了。”
柳无眉闭上双眼,胡乱点了点头。
他们这一番忙乱到底还是惊动了别人,周围的几个院子里,有人悄悄探头看上一眼,见并没有进一步闹大的迹象,才又纷纷将脑袋缩了回去。
明日就是花家老爷的寿辰,谁也不愿意在这个时候节外生枝。
顾闲给柳无眉诊了脉,觉得并无大碍,在将人送回住处之后又请花家的仆从熬了一碗药送过去,最后才回到了自己的院落。
院子里的陆小凤正坐在石凳上喝茶,屋里的晴朗睡得死沉死沉,压根就没有醒来过。
顾闲坐到陆小凤对面,两个人大眼瞪小眼片刻,顾闲笑道:“陆大侠招惹麻烦的体质果真名不虚传。”
陆小凤微微一笑:“我还是头一次动动嘴皮子就撵走了一个大麻烦,这可真是一种不错的体验。”
顾闲道:“看来这次的大麻烦是个明事理又愿意讲道理的人,这很好。”
陆小凤大笑:“不错,我一直以为女人是没有什么道理可讲的,到了今夜才知道我一直以来都误会女人了。”
他道:“怕就怕他不仅是个大麻烦,还不肯听别人讲道理。”
顾闲亦是微笑。
此时的他们谁也不曾想到,这个不肯听别人讲道理的大麻烦,很快就要找上门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