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孔玲珑自己躺在宅院的床上,陷入纷杂的梦中。
来了京城她几乎不曾好好休息,但是现在即使睡着了,她仿佛也能感受到从四肢蔓延上来的疲倦感。
等她终于从梦中挣扎着醒过来,天色也已经大亮。
但她却看着床帐顶,怔愣良久。因为点点滴滴的梦境之中,竟全是夙夜的那一张脸,那两人之间唯一一次的痴缠。
孔玲珑用凉水洗了一把脸,或许应该警告的不是玉儿,是她自己。
到了店铺,因为有诸葛青云在,和之前的吴掌柜差距就显现出来,孔玲珑几乎不需要费什么心,甚至现在过来,都只是例行公事一般。
雅间,孔玲珑一挑帘子进去,却发现夙夜已经好端端等在那里。
就好像跟孔玲珑梦中贴合了一样,他身穿一件白色直裰,腰间绑着一根墨色纹角带,一头长若流水的长发,睿智的桃花眼,身形完美,当真是清新俊逸斯文优雅。
她不由面色动了动,慢慢进入了雅间。夙夜看着她,面上笑意温柔:“玲珑,昨晚睡得好不好?”
他或许是随口一问,但孔玲珑把脸扭向了一边,端起杯子喝茶。
玉儿赶忙过来:“小姐,这是隔夜的茶,都冷了!”忙抢过孔玲珑手里的杯子。
夙夜看着孔玲珑的脸色,有些微顿。
孔玲珑问:“人手安排怎么样了?”
玉儿眼角眉梢都收敛了许多,垂首说道:“诸葛先生已经去安排了,他让咱们放心。”
夙夜这时跟着一笑道:“诸葛青云办事确实可以放心。”
孔玲珑忽然说道:“夙夜。”
这是她第一次叫他名字,来到京城以后,夙夜顿时一惊,立刻神色动容地看了过来。
孔玲珑也看着他,玉儿立刻果断地掀开帘子退了出去,顺带把门关好。
夙夜声音软下来:“玲珑,怎么了?”
孔玲珑看着他,缓慢地说道:“我们是不是朋友?”
夙夜的神色迅速由复杂变为惊愕,而反观孔玲珑的神色,没有半点玩笑。
他苦涩一笑:“玲珑,你怎么会这么问……”
孔玲珑难得一动不动看着他:“所以我们是吗?”
夙夜就顿住了,从神情,他明白孔玲珑这么问他的意思,却不明白,她为什么要执意捅破这一层窗户纸。
在他心中,他希望给双方都留有余地,一个可以无限接近、靠近彼此的余地。
但孔玲珑显然不这么想了,她问他这个问题,本意上就要把他排除在另一堵墙外。
孔玲珑今天的反常,让夙夜感到一丝异样,可他说不出来,尤其是今天早晨,玉儿对他的态度也有轻微的变化。不如说,刻意保持的和从前在孔宅时期一样。
夙夜心里已确定发生了什么事,但他从来做不出勉强孔玲珑的事,当下看着那张柔婉却故作镇定的脸,他想好了就微微一笑,说道:“是,我一直将玲珑你视作亲近的挚友。”
亲近,挚友。他希望她多少能明白他。
孔玲珑终于不再看他,转过脸,“这次绸缎庄的事多亏了你,而我在京城,很多地方都得要你的帮衬。”
夙夜说道:“自然。”
孔玲珑露出今日第一个淡笑:“好。”
孔玲珑自欺欺人,以后夙夜的帮衬就是朋友间的帮衬了,她也不会拒绝,两人间不用再故作生疏,只要退回到安全距离就行了。
——
好像明明没说什么,但两人都心知肚明地选择了表面平静,夙夜离开绸缎庄以后,没有回枫烟小筑,直接去了家族的住宅,下人们看见他这么快又回来第二次,都觉得很高兴,连忙去里面通知了夫人。
夙夜的母亲是当今仅有的五位诰命夫人中的一位,其余四位都是有功勋在身的王爵母妃,甚至有一位前不久已经过世了。
夙夜母亲的封号,是青禾夫人,用她本人的闺中名讳册封,有抬爱之意。
青禾夫人也没想到儿子会频繁的回来,一愣之下才吩咐厨房去摆宴。
那厢夙夜含笑晏晏走进来,青禾夫人见状,道:“卿儿?”
夙夜说道:“有个事想请问母亲。”
青禾夫人因为病了好些年,身形一直瘦削,她跟高大的夙夜站在一起,愈发有种弱不胜衣的感觉。
夙夜看着这样的母亲,不由也是一怔。
青禾夫人没有发觉,她把夙夜拉到桌边先坐了,问道:“你要问什么事?”
夙夜缓过神,笑道:“请问母亲可有收到这次花宴的请帖?”
青禾夫人讶异地眨了一下眼,片刻才道:“前些日子梁贵妃托人送来了,但我是出不了门的。”
作为青禾夫人,常年深居简出,极少参与过宫宴这种活动。但,宫中只要是盛事,所有的请帖,必会送到青禾夫人手上一份,无关她出不出席,这,就是身份。
夙夜一笑:“我知道母亲不去,所以,孩儿想向母亲讨那张帖子。”
青禾夫人先是将他看了一遍,笑道:“给你自然无妨,只是,你几时会对花宴感兴趣?”
夙夜莫测一笑:“就知道母亲这里有,母亲放心,我只是用请帖入场瞧瞧热闹,并不会去参加。”
花宴中会有许多王孙贵族的公子哥前去,但夙夜俨然不在其列,所以他要请帖的行为,连亲母亲都敢打讶异。
那边,青禾夫人已经是取来了请帖,交给了夙夜。
夙夜握着请帖,也没有细看,淡淡收入了怀中。
青禾夫人喝了口红梅茶,察言观色,也并没有再问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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