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离异更郁闷了:“不是吧?你让他按住我……”
风央一脚就把蛇首踩进土里,冷笑道:“你还从我正中央穿过去了,我说什么了吗?”
折流有件事没说错,风央这家伙确实行为龌龊,口蜜腹剑。
“第五,月奴有实体,应该可以被兵器伤害。第六,月奴解不开红绸,有神智也没高到哪儿去。第七,它可以通过吃尸骨强化自身。”
被困住之后,月奴没有一直尝试挣脱。它挣了一下,发现力气不够之后,立刻伸长手足从旁边拾来几具尸骨,囫囵往身体里塞。白琅一看就知道不能任由它吃下去,于是立马从旁边捡了把剑往它脑门上扔。
可是没有用,月奴的脑袋被剑砸得往后九十度翻折,折完弹回来继续吃。
白琅深吸一口气,双手合十,口中呵道:“元通升玄,众妙之门!”
钟离异听见她颂咒,心里大叫一声“卧槽”。妙通五行术这个功法名字,其实就来自于白琅刚才念过的咒言。世上万物皆出五行,也就是说修五行术就是修世间万物。但“五行”到“万物”或者“万物”到“五行”都有个转化的过程,这个过程被天殊宫模拟成经过一扇“众妙之门”。
白琅缓缓分开合十的双手,掌间拉开一道镜子似的门。
门外形状不可描摹,门内事物难以言说。它好像在世界的表皮上开了个口子,抛却了所有言语文字的累赘,直接往最元初最本真的地方窥探。
万物无名却有道。
风央也愣了半天:“她修为不怎么样,道法是真学到神髓了。”
钟离异发现自己不是唯一一个惊讶的,莫名还有点骄傲:“那当然,天殊宫多少人半只脚飞升还参不透何为‘众妙之门’啊?”
众妙之门被打开。
它在白琅手里只是一掌大的窄门,可以化微不足道的五行真气为微不足道的事物。
白琅化了月光。
这缕月色低迷惨淡,洒在地上,照不出三步外的墓志铭。但刚才还奋力挣扎的月奴瞬间就委顿下去,好像浑身没了力气。它是月蚀所化,有月蚀的优点,自然也有月蚀的弱点。之所以一直藏身此处,多半是因为整个天遁宗只有剑窟存在遮盖,暗无天日,不见月光。如今引入月色,月蚀也该消失了。
月奴安静下去,白琅终于有空问:“风央,上回你想跟我说什么?”
“在沙漠里吗?”风央怔了一下。
白琅见他身影开始消散,急得不行。当时在石礼界,她不小心召出风央,这人似乎想揭折流老底,但白琅只模模糊糊听见了前三个字“执剑人”。她问:“对,你上回说执剑人什么?”
“执剑人是谁?”风央又愣了,消失前他终于回忆起来,大声道,“我说的是铸剑人啊!”
……
话到一半人又没了。
白琅拿着盘铃摇了半天,怎么都摇不出风央,钟离异那柄蛇首匕也很快消散。
月奴越来越委顿,最后化作一滩黑影,消散无形。它身体里落下不少最开始吃进去的东西,有尸骨,有长剑,也有一些衣物碎料。
“是掌门佩剑。”钟离异从那堆东西里捡出几片被嚼碎的铁片,“他就是奴月人吧?权鸩反噬之后,他立刻被自己所奴役的月相吞噬了……”
“嗯。”白琅心不在焉地点头。
钟离异见她在想事,只好说:“我去下面接你,你用六铭隐文护身,直接跳吧。”
重回院落,又不得不见折流。
他倚靠门边,似乎在等他们回来。
白琅在门前一个榕树桩子上坐下,给自己愈合伤口,随口跟他说:“我们去看过了,奴月人已死,接下来要找其他风花雪月谕主。”
折流点点头,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好静下来。
他时不时打量白琅一阵,等她看过来又收回目光,显得谨小慎微。
他一直在想,白琅会不会索性不理他了,后来又觉得自己多虑。白琅这种人,连吵架闹别扭都不会,更别提搞冷暴力这么高端的手段。
最大的可能是,她把发过的火全咽回去,然后若无其事地继续同他交往。
所有人都说她好欺负,是真好欺负。
他的视线落在白琅手上,她掌心有一道道的剑伤,横七竖八,血肉模糊,全是握剑的时候留下的。但是真气流过,这些伤口就一点点地愈合了,留下道浅浅的伤疤,将本来看上去就驳乱的掌纹斩得七零八落。
原本的狰狞口子就像未曾存在过一样。
过了会儿,白琅弄好伤口,几个出去闲逛的孩子也回来了。玉成音拎着一大堆别人送的小礼物,任不寐千方百计想从她这儿诳一点,楚扶南本来还笑着,进院子一见钟离异就跟他吵起来。
白琅在一旁边听边笑,时不时也帮楚扶南两句。
院里吹过凉风,秋天的第一片叶子落地陷入泥里,四周空气却是快活热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