吗?两间就两间。”
最后织姬解决了这个问题:“给你们安排个分内外间的吧。”
住下后,白琅把自己所寻之人的体貌特征告诉了织姬,让她照着去查。白琅叮嘱道:“可能与我所描述的有些出入,但不会很大,你们若是找到类似的生面孔,切记一定要用影璧记下。”
“知道知道。”织姬掰着手指说,“外表二十岁上下的年轻男人,一头苍苍白发,腿不好或者压根没腿,应该是穿黑袍戴空白面具。我都记清楚了。”
白琅这才放心地让她离开。
和在扶夜峰那时一样,她把叶墟拴在门边,离自己卧房远远的。盘铃红绸是她的器,就像是她的手足延伸,用起来称心如意,只要叶墟有异动就能感觉到。更何况她还在叶墟正对面摆着镜子,想逃是不可能的。
叶墟总觉得她是想让自己给她顺便看个门,心里非常屈辱。
织姬匆匆下楼,到店后的院子里,檐角和井沿爬出密密麻麻的黑色蜘蛛。她把白琅所描述的内容跟这些蜘蛛说了一遍,蜘蛛们纷纷消失,往四面八方而去。
这时候厨房里有人走出来,是个体格雄壮、肌肉发达的男人,他脸上有很多疤,看起来颇为狰狞。他穿一身下厨的打扮,手里的剔骨刀锋利无比,衬着眼神愈发冷漠无情。
“母亲。”他叫了一声。
“怎么了,我儿?”织姬笑道,“你不去忙吗?我看大堂内客人还挺多的。”
“方才那两人是何来路,母亲要亲自接待?”
“我儿眼光还需多锤炼啊。”织姬掩唇笑道,“看见那小姑娘用来绑人的绸带了没?那个质感,那个花色纹路,定是风央始皇曾用过的东西。”
“风氏的人?”
“是啊,说不定是风央王朝的小公主呢!哎,这么年纪轻轻,不知世道险恶,还敢出来乱逛。我将她拉入客店内也是为她着想,若是打好关系,你我指不定就能飞黄腾达呢。”
虽然过去五千年前了,但风央王朝在化骨狱依然有着很强势的地位。
又多聊了两句,织姬催促道:“好了好了,快去下厨,莫让客人等急了。”
白琅住下之后就格外小心,她细查了一遍房中摆设,没有什么机关。这地方还算干净,但比起人类客店要粗糙些,许多地方不尽如人意。
叶墟听见她在房里发出尖叫,隔了会儿又见她跑出来。
“怎么?”叶墟问。
“有蜘蛛。”
“怕不是什么妖物。”叶墟冷冷地吓唬她。
他也不知道自己随口言中了,这些蜘蛛正是织姬留下的。她本想窥伺一下两人的情况,却不想白琅是个开了天眼的,什么都瞒不过她。
这反倒让织姬愈发笃定二人来路不小。
她手下那些蜘蛛们出去卖力探查了一日,很快就有消息传回。
她连忙跑去找白琅,跟她交换条件:“找着你说的那名男子了,他可不是孤身一人。”
白琅微怔:“他身边还有谁?”
“有个你这么大的小姑娘,不过看起来怪阴郁的。”
白琅不太确定是不是自己所想的那样,她连忙追问:“这小姑娘长什么样子,你给详细说说。”
“姑娘……”织姬暗示性地朝她伸出手,“这消息可不是白来的。”
白琅给了她一笔灵石,织姬这才喜笑颜开:“你还需再等几日。”
“为何?”
“方才的消息是听领北老槐妖说的,前些日子有人看见你说的人在山神庙留住,现在嘛……还得等我孩儿们继续去找。”
她抱着灵石走了。
白琅觉得特别不放心,她问涉世经验丰富一点的叶墟:“你说这老板娘会不会骗我?”
“你除了钱财还有什么能被骗的?”
“我怕她吃了我啊……”
“你看过人家店里的人肉排了吗?都是金丹以上的肉呢,你还不够格。”
白琅松了口气,转而又有些难受,因为不知要在这食人客栈住几时。她用镜联系凤择枝和折流两人,让他们往领北山神庙附近找找,结果折流说他也不知道自己现在在哪儿,于是白琅就彻底放弃他了,只跟凤择枝一人说。
凤择枝拍着胸脯保证自己能完成任务,可白琅看见小胖墩鼓着的腮帮子和她手里那堆零嘴,总觉得有点放心不下。
“我们一起去那个山神庙看看吧?”白琅跟叶墟提议道。
“你自己去。”
“一起吧。”
“你自己去。”叶墟越来越不耐烦。
白琅决定先等一夜再拖着他去。
夜里,叶墟一直醒着,先是听见楼下嘈杂无比男女声音,后又听见房里白琅辗转反侧。好像自从被她抓住之后,就没怎么听她好好睡过觉,总是一副心事颇重的样子躺着想问题。
过了会儿,她静了下来,叶墟也终于得空眯一会儿。
半柱香不到,他又听见白琅在说话。
断断续续的。
“……所以其实从白沉忧带走白嬛,到你发现炉火中的我,这中间是有个时间差的。而你并不能确定炉火中的孩子是叶姒生产后偷藏的,还是她从其他什么地方弄来的。”
又静了一会儿。
“你为何不直接明说,你也不知我来历?”
白琅正在跟白言霜谈话,她真的很少对他如此不敬,步步紧逼,但身世之事已经困她太久,她想摆脱出来。
白言霜指尖在她掌心轻划,一笔一笔写道:“如何舍得?”
白琅心尖一颤。
她讷然无言,良久才道:“你怎么这样……”
也不是埋怨,只是类似于“你为什么要这样温柔”的感慨。
“夜深,先休息吧。”白言霜顿了顿,继续写,“谕主。”
不管前尘如何,至少现在二人主器关系是可以确定的,白言霜希望她认真对待。白琅拉起被子,看着他消失,然后小憩至天明。反倒是门边听了几句谈话的叶墟,心中一直未能安定。
第二天清早,两人又是各怀心事地见面。
白琅拉着叶墟出发去山神庙,很奇怪他居然没有激烈反对。
“你怎么突然改变主意了?”
叶墟冷冷地说:“因为知道你不会改变主意。”
领北比较荒芜,这片地区的妖族以妖木居多,他们深深扎根地下,连缀成大片瘴气林。林中一片寂静,听不见鸟叫虫鸣,偶尔有野兽的哀嚎,很快也会消失不见。阳光照在这片林地,静谧安详,谁也不知道里面有多大凶险。
那个山神庙在林木深处,废弃已久,白琅到这儿的时候也没有发现什么人迹。
山神庙里的有个四不像的铜像,铜像下有两个蒲团,这就是全部了。白琅将蒲团掀起来看了看,没有发现特殊之处,然后她又到山神庙后面转了圈,都是空房,破败已久。
“可能真的只是留了一阵。”她叹息,坐在蒲团上取镜照映,查看四周情况,不过也没有抱太大希望。
叶墟也坐在蒲团上,看起来似乎在闭目养神。
“你叫什么名字?”他突然问。
“哎……”白琅叹气,“知道这个做什么?你还不如先把追杀令解决了。之前的条件到底行不行啊,我把漆灯夜照给你,你……”
“你听不懂问题吗?”叶墟声音忽然抬高。
“……我叫白琅。”白琅小声道。
两个一起坐在蒲团上,目光都看着正前方的丑陋佛像,谁也没有说话。
“算了,就按你说的条件做吧。”叶墟打破沉默,“把漆灯夜照给我。”
白琅将剑交给他。
“把我放了。”
白琅松开他的红绸,给他取走耳上的饰物。
然后叶墟反手就拔剑抵在她喉上。
剑芒刺骨,漆灯夜照映见他冷彻幽黑的瞳孔。
白琅后退半步,腰撞上摆放铜像的台子,她很冷静,因为结契一权几乎不惧任何主动进攻。只不过如果叶墟一心反悔逃脱,她也很难再将他困住。
她总觉得叶墟傲慢,不像是出尔反尔的人,不过杀手性子确实会反复无常些。待会儿打起来要试着在他身上留点记号,方便追寻。
她盘算半天,叶墟架在她喉上的剑却纹丝不动。
良久,锋芒掠过,断发一缕。
“以发代首,这是你说的。”叶墟收剑归鞘,将她那缕头发系好,藏入怀中。
他的身影原地化雾,消失不见。
白琅摸了摸头发,回头继续看镜中。
四下荒野无迹,到处都是风吹草动,如果她想找的那人打定主意要匿身风中,就真的很难找寻,更别提他还有很大概率已经离开附近。
白琅收起镜子,准备离开,这时候庙中忽有异风浮动,若有似无,幽眇遥远。
她从蒲团上起身,匆忙回头去看,却被人从身后一下捂住了嘴。背后那人用手肘压着她的肩,轻盈的风尾盘绕在她腿上,一瞬间就将她牢牢缚住。
“猜猜我是谁?”有人在她耳边笑。
白琅非但没有惊慌,反倒欣喜地支吾了一声:“司命?”
对方松开了手,白琅回过头,看见空白面具和黑乎乎的介于虚实之间的长袍。兜帽下流出细腻的白发,不像是从前那种由黑褪白的沧桑之色,反倒雪亮柔滑,十分曼妙。他身后还跟着个略显疲惫的少女,正是纪雅之。
“多大年纪了,还开这种玩笑?”纪雅之没好气地说。
她对司命好像大不如从前恭敬。
“雅之!”白琅冲过去抱住了她。
纪雅之拍了拍她的背:“别把眼泪鼻涕揩我身上。”
朝稚拉下了帽子,但是没有揭开面具,他问:“你这是在找我?”
“我……你怎么回事?”白琅一时间不知从何问起,“我以为琢玉真把你杀了,他到底怎么把你变成庇主的?”
“不能在这儿谈。”朝稚的天权慢慢扩散出去,逐渐将整座山神庙覆盖,然后他卷风转动了一下铜像,解开禁制,露出铜像背后的大空洞。
从这个空洞进去,里面是间干净的静室,就是普通修者闭关用的那种。
“琢玉藏得深啊……”朝稚在正中央的石台上坐下,纪雅之随便坐在他身边,还示意了一下白琅,“你知道他和神台的关系吗?”
“他为东方扇主办事。”白琅已经通过目前的消息明确了这一点。
“不止。”朝稚笑道,“仙境传他是三姓家奴,这还看轻了他。照我看来,眼下神选中有几方势力,他就为几方势力办过事……他游戏心太强,也不知道到底是忠于哪一边的。”
朝稚告诉白琅,那天在龙山,琢玉并没有杀他,但也差不多已经给了他致命伤。可他不仅没有死,还获得了更为强大的天权与肉身,只不过从此以后都要戴上“四相代面”,为堕神台效力。
“四相代面就是这个。”他指了指脸上的空白面具,“是四相皆空、无我无人的虚实之面,为昔日镜主所造。”
纪雅之补充道:“所以琢玉同样也为堕神台效力。”
白琅不解:“为什么你们不认为镜主和扇主是共边的势力呢?”
朝稚笑着摇头,伸手揽过白琅的肩,凑到她耳边说:“因为镜主就是扇主杀的。”
幸好有朝稚扶着,不然白琅就从台子上掉下去了。
“扇主自己杀了镜主,所以他当然比任何人都更肯定镜主已死。”朝稚笑容阴郁,“也比任何人都更迫切地想除掉堕神台的庇主们,我敢说这次规则变更必有他在其中推波助澜。”
先不论扇主为什么能把庇世者杀掉这个问题,白琅更想知道的是……
“可是围攻西王金母的那些无面人又是哪里来的?我还以为那些是扇主手下!”
“确实是扇主手下。”朝稚点头道,“扇主弑杀庇世者之后,似乎也找到了制作四相代面的办法,所以造出了一批无面人供自己使用。同时他还借助自己手下的无面人造成‘镜主活着’的假象,欺骗其他几方神台,让他们误以为可以清理掉全部的神选者,直接中断神选。”
白琅艰难地说:“他想杀了庇世者,又中断庇世者的选拔?为什么?灭世对他有什么好处吗?”
“天晓得。”朝稚绕着发丝说,“他手下那群人,从琢玉到沉川,甚至再到珑婴……没有一个是正常的。没准灭世只是人家的爱好呢?”
白琅惊恐:“你知不知道有句话叫‘爱好是第一动力’。”
朝稚失笑道:“那你是该培养一个救世的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