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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英雄落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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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下乡前曾有宣传说北大荒一到冬天就猫冬,半年干活半年学习,成天躺在炕上吃饺子,快活得没处挠痒痒。到了北大荒之后才知道那么说纯属扯犊子!都十二月份了,还得赶着脱谷。在零下四十度的风雪中,把割下来的豆子和麦子塞进康拜因里,再把涌出的豆粒和麦粒装进麻袋打包,装上汽车运走。

    脱粒又脏又累,但是人多还是挺热闹的:机器的轰鸣声震耳欲聋,整个场地尘土飞扬。四五个人一起喂一台脱谷机,张hong堡用一根三个齿的木叉子挑起一坨又一坨带着豆夹的黄豆棵子往脱谷机后的大斗里送,机器轰鸣着从另一头把黄豆和豆秸喷出来,他们用围巾把头脸裹得只露着眼睛,他用那把比他还长的大木叉挑起一大坨一大坨的豆秸,双臂高高扬起往脱谷机的大斗里甩,一下又一下,一开始很是过瘾,感觉很是潇洒,像是被学习的英雄一样高大!但若干小时以后就没了知觉,完全变成了机械动作,满头满脸都是机器喷出的灰土和碎屑!

    尤其是夜班,灯光下被笼罩在雾蒙蒙的尘埃里的人一个个灰头土脸,怪模怪样,谁都不能停下来偷懒儿,零下五十度,停下来人马上就会被冻死。上边发了要突击完成战备粮任务的命令,先是二十四小时“大会战”,后来是四十八小时,再后来居然搞了一回七十二小时“大会战”。

    只有脱粒机坏的时候,可以稍事休息一会儿。说是休息,可是根本不敢停下来,两脚交替着跳着,或者俩人的脚互相碰撞着。因为从刚刚热火朝天的劳动中停下来实在是太冻人了。大家点起篝火取暖,感受 “火烤胸前暖,风吹背后寒”的滋味。

    北大荒真冷啊!狗皮帽子、破棉袄、大棉裤、棉大氅、棉胶鞋等,还有口罩、耳包、护鼻,这些每个人都离不了。镐头刨在冻土上一镐一个白印。

    晚上,张hong堡洗漱过之后,当他将脸盆里的剩水泼出门外,转身返回屋里的一瞬间,脸盆盆壁上就已经挂上了冰碴冰花。宿舍里,几个上海的知青正在炉盖上烤馒头,不一会儿就烤出一层焦黄的硬壳,剥下来冒着热气,屋里顿时飘起来香味。二狗躺在自己的铺位上,眼睛直直地瞅着他们一层一层剥着吃的那么香,不禁咽了口水。坐在他身旁的张hong堡用手拍了一下他的脑袋,小声说:

    “嗨,别看啦。你有点儿出息好不好?”

    二狗极不情愿的回过头,懒懒的说:

    “到这个点儿还真是又饿了。”

    “那就赶紧睡,睡着了就不觉饿了。”张hong堡笑笑说。

    “咱俩先去厕所吧,我都憋了半天了,外面太冷,就是懒得去。”

    “走,打扫完了睡个安稳觉。你可真懒,有尿都憋着。”

    “屋外太冷嘛。”

    俩人说着走出宿舍。走到宿舍的后边,二狗停下脚,说:

    “别去厕所了,就在这尿吧,反正也没人,我一步都不想多走了。”

    二狗边说话边解裤子。张hong堡在黑暗中往四下里看了看,突然,他发现下边(因为宿舍的地基都选在高高的地方,能防潮湿,防大雪封门)离他们二三十米处的黑暗里,闪着不少绿莹莹的光!二狗扭着头也看到了,他边尿边大声说:

    “宏堡,你看见下边那些绿光了吗?怪渗人的。”

    “看见了——”张hong堡的话刚一出口,他马上下意识的喊了一句:“是狼!!”

    “妈呀!”

    二狗惊恐地叫了起来,声音都被吓得走了调。他提着裤子就跑,张hong堡也吓得腿都变软了。他俩惊恐万状的逃进宿舍,嘴里变了声调地喊着:

    “狼!狼!”

    “快顶上门!”

    宿舍里的人也吓坏了,慌忙插上门,又顶上一根大木头桩子。尽管这样,屋里的人还是都很紧张!等到第二天早晨出去一看,宿舍门前的雪地上都是狼爪子的印儿!

    发工资了!这应该勉强是算作工资吧,数着那皱巴巴的十八块钱,张hong堡满心的欢喜!但是他没有像北京、上海的知青那样跑到供销社花五块钱去给自己买上一盆冻梨,或者去买饼干和一种叫芦果的点心,或者去买“迎春”、“握手”或“葡萄”牌子的香烟,他都没有舍得!他在心里盘算着要给家里寄去十元,还剩下八元,这八元,除了要吃饭,还想买点书……

    虽然都是在东北黑龙江,但是北大荒却比鸡西冷多了。张hong堡小心着小心着,他的胃病到底还是犯了!终究还是没能逃过这一关。也难怪,这天寒地冻的,吃饭也是冷一口热一口地没个准点儿。他的胃口疼得厉害,但是也不请给假,没有办法,他只好忍着!好不容易捱到晚上,张hong堡拿个茶缸倒上些开水放在胃口上暖一暖。渐渐地,感觉轻了许多,不那么疼了。张hong堡也睡着了,结果一翻身,“啪”的一声,茶缸歪着滚下来,洒了一被窝的水……

    春天来了!知青们第一次见到那么广袤的土地!它们是那么黑,那么肥沃,似乎都能一把攥出油来!

    农忙时各个连队上工的时候都扛着红旗。“早晨三点半、晚上看不见、地里三顿饭”的真实生活已被知青们编成了顺口溜。每天凌晨三点,几声长哨把人在睡梦中催醒。宿舍里没有亮灯,黑灯瞎火的,不少人迷迷糊糊地开始起床,摸黑穿衣服,张hong堡坐起来,穿上裤腿儿未干的裤子(因为昨晚上只洗了裤腿儿),推了推身旁的二狗,说:

    “胖子,别睡了,吹哨了,到点儿了。”

    “还没睡醒呢,又要起床,困死了。”二狗懒懒的伸了个懒腰。

    “快点,别废话。”

    二狗也还没醒过盹儿,闭着眼睛坐起来,机械摸到已滚落下来被压在身子下的衣服,眼睛半睁半闭着就往身上套……

    在田里干了好半天的活儿,太阳才出来。这个时候张hong堡才发现,自己和二狗穿错了衣服。

    “我说今天衣服咋这么宽敞呢,早起直往里钻风!原来是你穿了我的。”

    “讨厌!我刚才还觉着衣服紧呢,差点都系不上扣儿。”

    “宏堡,快换过来吧,胖子身上有臭咯吱窝味儿。他那天穿错了我的衣服,天哪,好几天那味儿都去不掉。”

    “滚蛋吧你,别在这扒瞎。”

    旁边的人起哄似的说着,让大家哄笑着难辨真假。不过,穿错了衣服倒是经常发生的。

    都说是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可太阳还没出呢,知青们就得出工;太阳都已经落了,知青们还没收工呢。只有雨天的时候下不去地才能歇一下。

    夏锄大会战是最累人的。一清早,大队人马赶到地头。连长根据人头分配任务。张大河粗声粗气的喊了一嗓子:

    “一个脑袋一条垄啊,听见了没?”

    人们依次排开,在各自的垄上锄草。望着一望无际的田野,还没有动手,张hong堡心里就发怵:

    “这得什么时候才能到头啊?”

    发怵的不光是他一个人。而是大家都发怵。 当然,也有鬼精灵的,等连长一不注意,倒拿锄把,管它是草还是禾苗,拖着就走。到了前面没有人的地方,人躲了起来。但是这一招数,往往很难骗过连长的火眼金睛。大强子就干过这么一回,被连长臭骂一顿:

    “你这是干的什么玩儿?这是人干的事儿不?都像你这样,北大荒还能打粮不?我看净剩收草了!回去!滚回去!回到原地返工重新再来。下次你小子再敢这么干,非得开会批判你!你这是欺骗毛主席,你知道不?……”

    夏天,在田间劳作,头上顶着炎炎的烈日把人晒得头昏眼花、汗流浃背,锄禾的人们最盼望的就是能喝上水。然而在离屯子十几里地的大田中,想喝口水竟也成了奢望:从天一亮就下地,一直干到天快傍黑收工,就硬是没喝上一口水!中午,食堂给地里干活的人们送饭,送来的是馒头,炒菜,没有汤水或稀饭之类,也没有水。

    在北大荒野外劳动,最可恨的是小咬,这种小咬特别多,整天嗡嗡地围着你转,赶也赶不走,一天下来浑身被小咬咬得痒痒的。

    当开始锄第二遍草的时候,也是夏锄最艰苦最劳累的时候。庄稼苗此时已经长到膝盖高了,清晨的露水挂满了庄稼苗,还没锄进多远,裤腿就被苗上的露水全打湿了,连鞋袜也是湿泸泸的。泥土灌进鞋坑里,成了泥浆泡脚,不一会儿两只脚就磨的生痛。等到日头一上来,地里就成了大蒸笼一样,一丝风也没有,浑身的汗水散发不出去,又闷又热,只能大口大口的喘气。因为口渴难耐,感觉就度时如年。

    一次,张hong堡渴的嗓子都要冒烟了,等锄到了地头歇晌时,旁边的老农工问:

    “还想不想喝水?”

    他登时眼珠子都快要出来了:

    “咋不想呢!哪儿有水?”

    “跟我来。”

    老乡带着他来到离地头不远处的一片荒草甸子。看看那片荒草甸子,也没有水坑水洼之类的,张hong堡正在纳闷,只见老乡拨开一把野草,地面露出巴掌大的小水坑,里面汪着一捧水,原来这是一个陷进泥里的牛蹄印,泥里的水都渗出来聚集到牛蹄印的小坑里了。虽然蹄印坑里的水,颜色是黄褐色的,倒也清亮。

    “这水能喝?”

    “能喝!”

    老农工说着趴下身去喝那牛蹄印坑里的水,喝的差不多了,站起来,抹抹嘴对张hong堡说:

    “我们渴了的时候就总喝这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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