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心内陡得一惊,竟是起了几分畏惧,本想问他终有一天怎样,但看到他阴冷过后那一丝怀疑的眼神,我将已到嘴边的话生生的咽了回去。
纵然是夫妻,但他毕竟是晋王,如今朝野上下,哪个不说杨广即将取杨勇而代之?更何况皇后对我宠爱有加也是人尽皆知,他若疑我是皇后的人,不肯吐露真言,也在情理之中。
自古以来,废储立储,都要经历一番血腥,这不是身为女儿身该过问的事,从我嫁给杨广那日起,我便隐隐感到,他虽能征善战,洁身自好,得帝后赏识,但他终究不是池中物,他的眼神中,无时无刻不写着两个字:野心。
我虽无意做太子妃,但这并不是我所能左右得了的,我所能做的,就是尽我之力保全自己,保全夫君,保全我所要保护的人。男人的野心我无法理解,但只要他对我情深意重也就够了。
更何况,相比太子杨勇的花天酒地、懦弱无能,杨广的勤勉则更适合做一国之君,这也是天下苍生之幸。
而我,则还有一重身份,无论南梁帝后如何狠心抛弃我,我终究都是南梁的公主,南梁万千黎民的希望都寄托在我的身上,以大隋目前的强大,只消动动手指,便足可灭我南梁,唯今之计,但凡我有半分脑子,也只能选择辅佐杨广登上储位,于梁于隋,于公于私,我都必须这么做。
如此想着,脑中便昏昏然起来,靠着杨广的肩膀,睡意渐浓……
两日后,皇后宣我入宫。
永安宫内,皇后高坐上位,微笑的看着我,我早已猜出她唤我来的原因,遂含笑问安,言道:
“母后何事如此开心?”
皇后赐我坐下,方开口道:
“你看看这个。”说完,令盈袖递了一页宣纸来。
我接过一看,上书两句话:碧玉一舞倾人城,举国尽见布衣女。心中灿然一笑,辛苦近一月,目的终于达到了。
“本宫向来提倡节俭,只是成效甚差,没想到纤儿一舞,就帮本宫解决了这个难题,内史令报奏,如今京城上下,女子大多着布衣,金银首饰也都束之高阁,其它周边城镇,也纷纷效仿。这都是纤儿一舞引导的功劳啊!”皇后笑赞道。
我注意到皇后的打扮,竟也未用金玉饰物,只用一支木簪,几点银饰,虽不如往日华丽,却多了几分清雅之姿。
“母后过奖,儿媳往日出府,见民间富贵女子,皆喜模仿宫妃打扮,才生出此雕虫小技,引得一时风靡。”我恭谨道。
“虽只是一时风靡,但亦为我大隋省下万千白银,普天之下,唯女子衣妆饰物最为浪费,如此,纤儿倒是大隋的功臣了。”皇后赞道。
“儿媳愧不敢当!”我惶恐起身,言道。
“纤儿不必过谦,如今俭朴成风,贪污腐化之事必会少之,且利于募集钱粮,燃眉之急算是暂得一时缓解了。”皇后轻轻叹气,仿佛心内巨石落地,总算能踏实上一阵子了。但言下之意,此风气只能盛行一时,不过是缓解一时之急罢了。
我心内暗自揣测,皇后是担忧此风气过去之后,国库依旧会告急,毕竟国家的长治久安,不可能仅从一时俭朴得来。
当晚陪同皇后一起用了晚膳,回到府中,杨广破天荒的在元心阁等我,自大婚以来,他一直在外忙于政务,鲜有这么早就回府的时候,我心内一喜,面上却不动声色,走过去,微微欠身,言道:
“妾身回来了,殿下久等了。”
杨广“唔”了一声,言道:
“爱妃辛苦了,不知今日母后宣你过去所为何事?”
在杨广面前,我还是尽量隐藏锋芒的好。遂从袖中取出一张花样,脸色微红,言道:
“母后为赏我前日之舞,特赐了‘百子千孙’图花样,叫我带回来多绣几幅。”
“哦?看来母后是盼着抱皇孙了。”杨广面露喜色,目中似有深意,拥我入怀,轻声耳语道,“爱妃是不是也盼着给孤生个一男半女啊?”
“殿下——”我娇羞不已,推开杨广。
杨广哈哈大笑,道:
“孤就喜欢爱妃这股子娇憨劲,只不知做了娘亲之后,爱妃还会不会动不动就脸红?”
“广郎就会欺负臣妾。”我噘起樱唇,来到铜镜前卸妆。
“爱妃不知,今日朝堂之上,那起子老顽固们赞你于倡俭有功,对你赞赏有加,你都快要把孤给比下去了,哈哈。”杨广坐于身后的榻上,笑道。
我心内凛然一惊,莫非杨广话中有话?嫌我锋芒过于显露了么?
遂侧身言道:
“广郎又说笑了,我不过一介女流而已,要说有功,哪里比得上广郎之万一?”顿了顿又道,“任何一样事物,再如何风靡,也不过一时而已,几乎没有什么事物可以永导潮流,真正能令国家长治久安的,还是要靠朝廷施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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