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我冷眼看他,从前对他的尊敬此刻已荡然无存,语气之中多了一分鄙夷:
“陛下难道不知皇后娘娘向来反对奢侈糜费么?如果陛下过于奢侈,怕是母后泉下有知,亦会不安的。”
“这个——”皇帝微微愣怔一下,片刻之后,忽然面现一丝恼意,语气硬梆梆道:
“朕自有分寸!”
我噤声不语,默默跪于皇后榻前,直至众皇子王妃闻讯皆赶到,哭嚎声一片,或真或假。
皇后的遗言我终是无法帮她完成,灵柩在宫中的延寿殿诵经超度了七七四十九日后,皇帝用尽一切排场,将皇后风光大葬于皇陵。
那天,下了今冬的第一场雪,皇子皇孙,朝廷大臣皆身着素衣孝服,在漫天飞舞的雪花中缓缓前行,家家户户门口皆高挂白灯笼,整个大兴城都是一片凄惨的白。我跟在灵柩之后,眉头深锁,只在心内默念:母后,您安心的去吧。
我如此默念,心内却更加酸楚,皇后刚满头七之日,皇帝便宠幸了那个叫映雁的宫女,并封为贵人,对于皇后,这简直是莫大的侮辱与讽刺。
而我,除了将一腔怒火隐藏于心,又能如何?
雪片在空中化作点点繁密的乱絮,撒在众人的身上、脸上,由于初入冬,气温不甚低,雪片落在脸上时,立刻融成水珠,仿佛晶莹的泪,只可惜,真有泪者有几人?天助人悲罢了。
待昭儿能够清晰的唤一声“母妃”时,春日的暖阳已照得人愈发的慵懒了。杨广这些日子鲜少回府,没了皇后的约束,更加肆无忌惮的流连烟花之地,处处拈花惹草。
而我,自知多劝无益,反而徒惹伤心,干脆眼不见为净,对他不理不问。婆婆见我每日除了陪伴昭儿的时间外,总是郁郁不乐,于是劝道:
“公主的性子到底倔强了些,太子殿下虽有些出格,但到底年纪轻,公主不该每日对他冷眉冷眼,岂不知柔能克刚?翻遍整个大隋恐怕也找不出相貌及得上公主的。”
我哂笑一声,心内更觉凄凉,婆婆不会知道,我最在意的其实是他的欺骗。他是未来的皇帝,即便是三宫六妃又有何奇怪?我不是独孤皇后,没有她的手腕与家势。
“婆婆,纤儿觉得如此平淡度日也好。”
婆婆长叹一声,面上的愁云更甚,徐徐劝道:
“公主只顾眼下么?太子总归会有登基为帝的一日,那时天下唯他独尊,再用不着藏着掖着,窃玉偷香,即便他要把天下美丽女子皆收入宫中,又有谁能阻得了?不仅如此,恐怕天下稍有姿色的女子都抢着要进宫吧。你即便不为自己着想,也总要想想昭王子,将来后宫若是有其它妃嫔生得儿女,岂不是视昭王子为眼中刺?历来夺储篡位,都是血流成河的啊。”
婆婆说完,目光深邃的看了我一眼,含满了期盼。
只要一提到昭儿,我心中总是莫名一动,我又怎会让他人伤害到我的昭儿?遂神色凛然,言道:
“我必会拼死护着昭儿!”
婆婆依旧叹息一声,无奈的摇了摇头,道:
“老奴知道娘娘会如此,换作是老奴,也会拼死护着昭王子,可惜有些事情,并非你我能护得了的。老奴在梁宫多年,深知宫中得宠失宠的利害,即便是贵为皇后,如果不得皇上的意,怕是与冷宫废妃无异,随便一人便可踩在头上,任意作践。”
我闻言一惊,只以为我与杨广相安无事便好,却没想到这一层,世间再棘手的事,恐怕也禁不起枕边风,我脑中倏忽闪过一个画面,一个千娇百媚的女子卧在杨广枕畔,给昭儿安上许多莫须有的罪名,软玉温香最迷人心志,杨广一定会深信不疑,那么,我的昭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