量一眼羞愤的陈婤,笑道。
众人皆笑称是沾了苏嫔的光,方得以皇后娘娘赐膳,唯有陈婤面色微青,忿忿瞄了一眼苏可儿,却又辩驳不得,只敛了怒气,言道:
“因下雨,臣妾未带昀儿出来,怕宫人们侍候不尽心,恐不能陪娘娘用膳了。”
我手握茶盏,轻轻挑起小指上通透的翠玉护甲,弹去盏内一丝茶叶梗,言道:
“都是做母亲的,本宫自能体谅你的心情。不过话说到昀儿,也快要百日了吧?”
陈婤微微垂首,答道:
“还有三日便满百日,多谢娘娘惦记。”
“照说百日算不得什么大日子,但近来宫内没什么喜庆事,少了些热闹,连昭儿都觉得憋闷了,不如就趁昀儿百日之际,乐上一乐吧。”我缓饮一口茶水,言道。
陈婤不曾想我竟惦记着给昀儿庆百日,微微一愣,转而勉强陪笑道:
“臣妾代昀儿谢过娘娘,只是大公主晗儿都未有过此例,昀儿又如何能越过了她皇姐去?”
我含了笑意,道:
“谁叫昭儿与晗儿生得不逢时呢?如今就从昀儿首开先例,以后不管是皇子还是公主,都要庆百日的,只不过不要过于糜费罢了,只咱们姐妹在一处聚聚。”
昀儿自生下来便不如别的婴孩机警,如今三月有余,更见一副呆滞相,我私下里悄悄问过御医,说是先天不足,怕是治不好的,整日在奶水里加了药调治,却也只能维持性命,而心智,注定远不及正常孩子。
心中也甚是怜悯,看来陈婤当初为后位不惜使用苦肉计,没想到却是竹篮打水一场空,倒累及腹中胎儿。
众人亦纷纷道贺,更称皇后仁慈怜幼,对庶出的公主亦视若己出。
当然,嫉恨者更多。
陈婤再推辞不过,只得应下,想来她对昀儿,亦是心怀歉疚的吧。
而我,之所以要为昀儿庆百日,除却对她的怜悯,更是要在后宫树立母仪风范,还有一层,隐隐的说不清道不明,或许是为了杨广吧。
次日,杨广得知此事,果然来了永安宫,凝视我片刻,言道:
“皇后与婤儿果然姐妹情深,宠爱昀儿甚至超过昭儿与晗儿。”
我脸上挂了得体的微笑,双眸却泛不起半点笑意,这是中秋节过后,第一次见到杨广。一月未见,他仍旧意气风发,面上霸气更足。
只是双目之中透出几丝繁杂,神情却仍旧冷淡。
仁寿宫距永安宫不过短短一息香的功夫,却仿佛远隔万里,虽我有出入之权,然而没有合适的理由,我终是迈不出这一步。终于明白,什么叫做咫尺天涯。
而他,并不需要什么理由,不过是不屑罢了。心内一阵酸楚,面上却不动声色,浅施一礼,言道:
“陛下是来看晗儿的吧?”
话一出口,心内便沉沉郁郁,若无晗儿,他还会踏足永安宫么?
“嗯,昭儿的字练得如何了?晗儿最近还哭么?”杨广掉转头,不看我,边问边走向内室。
“昭儿已大有长进,晗儿——还是老样子。”我回道。
晗儿自进宫以来,每次喂奶,总是啼哭不止,大约是在想念她的亲生母亲罢。
我随在杨广身后走进内殿,晗儿正在熟睡,昭儿正依在婆婆的怀里听故事,见杨广进来,忙起身过来施礼:
“儿臣见过父皇!”昭儿小手一揖,躬身施礼。
“老奴参见皇上!”婆婆亦施礼道。
“嗯,都起来吧。”杨广一伸手把昭儿抱在怀里,走至晗儿的摇篮前。
宫中本无摇篮,只因晗儿在锦霞处睡惯了摇篮,初进宫时,哭闹不止,我才叫人照着做了一个,如今倒也睡得安稳了,只是那小小的眉头却紧紧皱在一起,总不肯舒展,酷似锦霞的倔气。
“安睡几个时辰了?”杨广轻声问正在晃摇篮的忧草。
“回皇上,两个时辰了。”忧草答道,言毕,怯怯的退到一边。
“能睡两个时辰不醒倒是不多见的,怕也是快醒了。”我走过去,言道。
正说着,晗儿小手一动,扭动身子伸了下懒腰,嘴角撇了撇,却并未哭出来。
杨广放下昭儿,怜惜的把晗儿抱起,似是看不够一般,言道:
“晗儿,父皇来看你了,可欢喜么?”
晗儿睡意朦胧中,被人抱起,我原以为她又要哭了,不曾想她倏的睁开眼睛,歪着脑袋看了看杨广,浓密的眉毛下,一双水灵灵的眼睛眨巴两下,竟朝着杨广咧嘴笑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