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见过陛下,陛下的功课可做完了?”
杨浩口中诺诺,大概是早已忘了功课的事情,我起身解围,言道:
“大丞相来永慈宫,所为何事?”
宇文化及不再盯着杨浩,朝我走来,屈膝一礼,言道:
“臣参见太后娘娘,娘娘千岁!”
“起来吧,赐坐!上茶!”我言道。扶了圆儿的手,坐在凤座之上,宇文化及在下首坐定,抬头看我一眼,脸上挂满了虑色,胡子长长垂着,颇有些英武之气。
他看出我面上的忧色,问道:
“娘娘面色不佳,不知何事烦扰?”
我低低一叹,如今他是大丞相,我是皇太后,或许也是因了当初那一夜风流孽债,我与他之间,再无以前那般随意,他终究是杀死杨广的凶手,尽管是陈婤所陷,但我无论如何也忘不掉,当初他手中的剑刺向杨广胸前的那一幕。
尽管有杀夫之仇,我却不能不礼遇他,毕竟如今的他,再也不是当初的小喽罗,他掌控着大隋的存亡。更何况,我与他,仍有年轻时的情分,他曾舍命救过我。
“还不是因为了东都之事,哀家虽身处后宫,不该过问朝事,但如今皇帝年幼,东都宫内又困着昭儿,叫我如何不忧心?”
宇文化及听了我的话,眉头一紧,言道:
“臣正是为了此事而来,娘娘不必忧虑,臣自有法子可解洛阳之困。”
“哦?道来听听?”我微微一动,心中不由得一喜,看宇文化及笃定的样子,莫非东都有救?
宇文化及思虑片刻,皱眉言道:
“单单一个李密不足为惧,虽然人数众多,但不过是一帮乌合之众,难以与大隋禁军相比,只要臣率十万大军前去,与洛阳城内的隋军里外加击,便可解围。”
他分析得不无道理,李密所领之军,尽是农民,与大隋的精良之师相比,当然不堪一击,但是洛阳城内并非是昭儿掌权,相反,他相当于是被权臣挟持,如何肯与宇文化及合击李密?大约这也是宇文化及的忧虑所在。
见我眉头深锁,他又言道:
“娘娘放心,如果洛阳城内的王世充等人有意谋反,不肯合作,臣也有把握击溃李密,只是却要倾尽兵力了。”
宇文化及能说出这样的话,想来也是有了几分眉目,我心内略安,言道:
“既然如此,大丞相就以举国之力去救东都吧,勿必救出昭儿与哀家的孙子。”
宇文化及抬头深深看我一眼,自从做了丞相,他已沉稳许多,只是面对我时,总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我自然明白他的心思,自从那夜之后,杨广许诺他只要立杨氏子孙为帝,重整大隋,他便可以得到我,想必从那时起,他便对我抱有奢望了吧。
只是我却不能给他任何幻想,虽然少年时他曾于我有恩,多年来一直痴心不改,但无论如何,只要想起惨死在我面前的杨广,我便无法释怀,更何况,如今的我,是大隋的皇太后。
见我不动声色的避开他的眼神,他长叹了一口气,言道:
“臣还是希望娘娘能唤臣阿及。”
阿及?曾经便像老朋友一般熟悉的名字,却因这一连串的变故而令我倍感陌生,夫妻恩爱之后,便会亲如一人,但若不是夫妻,混乱中同床之后,清醒过来,恐怕会是更加的生疏。
那一夜,我刻骨铭心,但那一夜之后所发生的事,却令我悲痛欲绝,如今面对他,我心内只有尴尬,再无以前那般亲切。
只是我神色却依旧淡然,大隋能否走出这种岌岌可危的局面,昭儿能否得救,如今我也只能倚仗他了,不能成全他的渴求,却也要安抚一下他的心。
“唉,遥想当年,阿及救哀家于悬崖绝壁间,也算是同生共死过一次了,如今悠悠几十载过去,都老喽。”我第一次提起旧事,以前当然是不敢提,毕竟我与他共在山崖之下待了一夜,传出去,恐怕单单是杨广,就不会放过我们。
又想起杨广死的那日,他瞪着我的眼神,复杂矛盾,终究是丢掉了匕首,我知道,他不仅仅是想利用宇文化及重整大隋,更是希望我能活着,哪怕他亲眼看到我与他最信任的臣子私通。每每想起,只觉百般揪心,万分愧疚,我竟然连与他同死都不能。
“臣老了,可娘娘未老,娘娘在臣心中,永远是天仙一般。”他的眼神有些痴怔,听我回忆往事,面上也挂了一丝小小的兴奋。
此时的我,不能再拒他于千里之外,更不会如他所愿,只能用旧时的事,旧时的情分安抚住他,否则,他即便是对我痴情一片,又如何肯全力去救昭儿?毕竟昭儿也是杨广的儿子,如今天下纷纷传言,宇文化及杀死杨广,他如何能不提防忌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