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我,却错在太过信任他了,更是因为我太着急,所以才一时慌了心神,做出了令我后悔莫及之事。
他故意装作一幅志在必得的模样,并说出只有颉利投降才会放手的话,其实都是在诱骗我,令我一时冲动,唯恐咄苾会继续拼命,所以才急着去劝降咄苾!
原本以为骗咄苾投降,尽管草原称臣纳贡,但总强比亡国,而现在,我才明白过来,我是被李世民利用了!
他所谓的不动刀兵,拿下颉利,原来一开始就在打我的主意!
看来他早已知道了咄苾与我之间的那段感情,所以才会设下这个圈套,等我来钻。
“圣女姑娘,稀客稀客啊!”李世民哈哈一笑,眼神中透过一丝狡诈的得意。他虽然知道了我的真实身份,但在外人面前,还是称我圣女。
营帐内的李靖与其他部将见我来了,却并不朝李世民施礼,反而直直的盯着他,不由得心生诧异,表情由我的脸转移到李世民身上,又从李世民身上转到我的脸上,个个一幅不解的样子,但见他们的皇帝并不生气,所以也无人敢多嘴多事。
见我盯着他,面色不善,且不言语,李世民伸手一挥,正在议事的众将立刻告辞退下,营帐内只剩下我与李世民。
“你是不是来责问朕为何抓了颉利?”李世民自斟一杯茶,抿了一口,端坐上位,问道。
他这样的轻松,令我倍加的愤怒,我原以为自己的年龄早已过了冲动的时候,但是面对这个英姿勃发的青年天子,我仍旧没来由的控制不住情绪。
好不容易稳住心神,说出来的话却像是从牙缝中挤出来的:
“我好悔,居然没能认清你,上了你了当,被你利用!”
李世民目光炯炯,一身紫金龙袍越发衬托出他的精神百倍。
本以为受了我的责问,他会生气发怒,会降罪于我,事到如今,我也顾不得这些了,即便他即刻下旨处死我,我也绝不会皱眉,我已经害了咄苾与草原众将士,或许远远不止这些。
但是他没有,他的神色看起来十分平静,甚至还挂着一丝笑意,相比之下,我在他面前,不像长辈,倒更像个孩子,这一点令我更加的愤怒。
“兵不厌诈!难道大隋的皇后娘娘连这点都不明白么?怪只怪娘娘是聪明反被聪明误。”李世民改口称我皇后娘娘,语气中带着一丝讥讽,可眼神之中,却有一闪而过的怜意,快到几乎难以察觉。
好一个兵不厌诈!他说的没错,我是耍了点小手段,骗咄苾投降,错就错在,我不该太相信李世民。或许他在万民心中,是位明君圣主,但在某些方面,确实奸诈过人。
“皇后娘娘?”我苦笑摇头,“那已是前世之事,现在的我,只是平民而已。陛下谋略过人,我远不能及,只不知陛下想要如何对待颉利可汗等人?”
李世民不仅英勇善战,对于人的心理把握,也极为精准,他就料定了我会上他的当。
我深悔自己的一时冲动,曾在皇宫生活多年,杨广所行之事,也大多知晓,眼前的人一样是皇帝,一样是夺了他兄长李建成而登基的皇帝,可我却忘记防备他,难道说在草原多年,我竟把那些阴谋诡计与围绕在皇位之间的阴险狡诈给忘了么?
“那么——以后朕便称你夫人吧。或许你认为朕太过歹毒了,但朕不可能放了颉利,放了他就等于放虎归山,会给大唐带来无尽的后患。”李世民迟疑了一下,言道。
我心中一凛,反口问道:
“突厥已被搅得四分五裂,以大唐现在的兵力,难道还要畏惧突厥不成?颉利可汗虽有勇有谋,却无太大的野心,只要误会解开,两国自然能如当年的大隋与突厥一样,相安无事。”
心中有些慌乱,我知道眼前这个皇帝的心机远在我想像之外,可是我却只有一个念头,不能让他杀了咄苾!
无论是出于感恩还是歉疚,或许还有许多掺杂不清的情愫,我都不能再害死咄苾,因我而死的人太多太多,染在我手上的鲜血早已无法洗净。
“你怎么知道颉利没有野心?他没有野心为何一连几年攻我大唐?更何况,还有一个野心勃勃的突利,若不能斩草除根,岂不是危及大唐江山?”李世民脸色一沉,反问我道。
“我——”其实我也没有证据说明咄苾没有野心,我所凭的只是感觉罢了,自然没有办法令李世民信服。
站在他的角度来看,他所做的一切当然都是对的,无可反驳。
而可笑的是,突利这个莽夫虽然早就有意投靠大唐,并出卖自己的叔父,可是如今,李世民一样容不得他。
看来,李世民开疆扩土的决心已定,任何理由都阻止不得了。只可怜了万千百姓,亡国奴的滋味岂止一个辛酸能描述得了的?但愿李世民能够善待他们。
见我神色渐渐晦暗,李世民顿了顿,收敛了语气,缓声言道:
“你放心,朕不是你所想像的暴君,无论是颉利、突利,还是草原百姓,将来都是我大唐的子民,朕不仅不会为难他们,还会善待他们。”
“真的?”我心中微微一喜,抬眸问他,可是这样的惊喜也只有片刻,我想到他的狡诈与出尔反尔,心内便又是一沉,说不定他又在打什么主意呢。
李世民似是看透了我的心思,言道:
“夫人请放心,我既然答应过你饶颉利不死,就绝不会食言,如今大势已定,朕会择日带他回京,封官加爵,保他安度余生。”
李世民说完,斜着双眼用眼角瞅我一眼,见我面上不现悲喜,故意重重的咳嗽一声,又道:
“当然,夫人也要随同朕回京,并且不准再见颉利!”
他的语气这样的霸道与不容置疑,我一时没能回过味来,愕然的抬头看他,口中似是自言自语般问道:
“为什么?”
李世民的脸色陡然阴沉下来,语气又变得重了,言道:
“没有为什么,若无朕的旨意,你不准再见颉利,否则朕会杀了他!”
言毕,拳头不由的握紧,竟有些微的颤抖,眼睛有点红,似是极力抑制内心的怒气。
他的脾气竟然这样喜怒无常,与我从士兵们口中得知的完全不同,令我一时无法分清,到底哪个才是真正的他。
“是。”我答道。
本来,我也认为自己不太适合再见颉利,更何况现在看来,说不定还能给他带来杀身之祸,不见就不见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