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上最后一点秋雾。
洛燃还没有迈开第一步,船内就传来了白延的声音:“你来了。”
下一刻,脚下的船晃动了一下,白色的身影从舱内钻出。
两人一个在船头一个船尾,已经很近很近,但洛燃却忽然顿住了脚步。
他看到白延的头发全白了。白得毫无杂质。
洛燃张了张口,却不知该说什么。
最后还是青丝如雪的白延先打破了沉默。
白延语气清淡道:“怎么,这就不认识我了?”
他说罢直接一甩袖在船头坐下,并拍了拍身下的船板,那意思大概是别愣着了快过来。
洛燃好不容易才从震惊中稳下心神,可当他抬步过去,近距离看到那头白发时,他依然下意识屏住了呼吸。
船头摆了一坛酒两个碗,白延正倒酒。
他一边倒一边问:“我们认识十年了吧?”
洛燃低头看了一眼碗中清澄的酒液,道:“你以前不喝酒。”
白延说那是因为以前大仇未报,所以时时刻刻都要保持清醒。
洛燃一时无话。
片刻后,他举起自己面前那一碗,仰首一饮而尽。
就这么沉默着喝了五六碗后,白延才再度开口。
他望着江岸,目光很远,道:“我想了很久,还是决定来见你一面。”
洛燃:“见了之后呢?”
他收回目光,像是笑了一下,又像是没有,他说:“见了之后,就算是道过别了。”
可能是这一路上都隐隐有此预感,真的听到这句道别时,洛燃反倒是比自己想象中要平静不少。
他放下酒碗,盯着他少有的朋友看了半晌,末了问:“你这几年过得如何?”
这回白延是真真切切地笑了,他说你不是都知道吗,我给你的信上写了啊。
他这几年只干了两件事,一是把韦韵带到天山用冰封了起来,二就是在天池边上练剑。
这两件事,洛燃的确是知道的。
可洛燃问的其实不是这个,他想问的是,你现在有没有少难过、少痛苦一点?
白延没有回答。
于是两人便再度陷入了沉默里。
这沉默太过长久,久到洛燃以为这场告别已经结束的时候,白延才重新出声。
他说:“阿韵走后,我一次都没有梦到过她。”
“太奇怪了是不是?”
“……”
“我梦到过我娘,梦到过你和你师父,也梦到过我义母,我甚至还梦到过段鸿,唯独没有她,一次都没有。后来我想,既然她不愿意来见我,那就我由我去见她罢。”
说这话时他特别平静,比当初练了断情绝爱之剑,体会不到任何感情时还平静。
后面的话不用他说下去洛燃也明白了。
但他还是说了下去:“当年你说,不论我去哪,都记得要告诉你一声。”
洛燃:“嗯。”
他倒出最后两碗酒:“现在我告诉你了,我在这世上就再无所欠了。”
太阳彻底升起,余酒洒入江中,江风袭来,雪丝乱舞。
他缓缓闭上了眼。
……
木韵只在自己挡完剑断气前的那一小段时间里感受到了痛,她跟K24感慨,幸好在青城长蘑菇的这三年里她有好好练轻功。
K24:“……”
睁开眼的时候,木韵发现自己回到了接到肖奕电话的商场门口。
她手里还拿着手机,一看时间,居然才刚结束通话五分钟。
正当她想着之前经历的那些莫非是她在美容院做的梦时,她听到K24在她脑中说:“不,不是做梦,只是给你一点休息时间。”
木韵:“???”
K24:“从现在开始,你有十分钟的时间,十分钟后,你会进入下一个世界。”
木韵想了想,转身把自己买的东西扔到了商场寄存柜里,然后迅速拦下一辆出租车往医院过去了。
她问K24:“我第一个任务是成功的吧?”
K24说是,所以你现在要去看你初恋吗?
木韵:“是啊,去看看他到底怎样了,我的努力有没有成效,那一剑可疼了好吗……”
K24:“才一个任务,成效不会多大的。”
木韵说那也去看看吧,否则那一剑不是白挨了。
她下车的时候,时间已经过去九分钟,她只能一路狂奔着上楼,结果因为跑得太快,在拐角处撞到了一个穿病号服的人。
木韵:“对、对不起!”
病号服低着头没有反应,走廊尽头传来护士的呼喊:“哎你怎么摔了!你别动啊!”
与此同时,木韵听到K24的声音再度响起:“时间到了。”
在白光闪过的这一瞬间,眼前的这个病号服也好像抬起了头。
木韵觉得,这双眼睛好像有点眼熟……
难道是她认识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