琮才是这座山寨的背后主公。二郎,你须记得。”
柳湘莲不禁脱口而出:“琏二哥不知道?”
龚三亦道:“恩候没告诉他。他乃朝廷命官,兄弟两个不能都入绿林。”柳湘莲稍想了想,仿佛也对。偏这会子龚三亦又说,“琮儿之才智胆量胜过贾琏许多,并有人主之姿。贾琏可没胆子去抢皇帝囊中的库房。”
柳湘莲点头:“我早瞧出来了,琮儿目无君主,乃是天生的绿林之人。”
龚三亦嘴角轻笑,接着与他往下说了。待细细说完,柳湘莲沉思许多,又反复查看那些图纸,终问道:“我不信先生只是寻常的绿林人。这两年我瞧着,尚书总当得一个,工部如何?”
龚三亦捋着须,满面得色:“恩候与老四想立山寨许多年了,我一直耽搁着。总不能平白耽搁这么些日子。”
柳湘莲道:“先生恕我无礼,敢问先生是何等人物?可笑当日冯紫英说你是市井之徒,我竟信了。”
龚三亦摆摆手:“时候未到,横竖我与你们是一伙的。”见他仍面有疑色,又宽慰道,“年轻人,莫急,世间这许多事,你岂能样样皆知?”
柳湘莲抱拳道:“小子失礼了。”因又问,“只不知,如今的人手,可能再往宁国府搬回家?”
龚三亦捋了捋胡须,慢条斯理的说:“须与老四商议,他素日统领此事。你没干过,也委实得有人领着走两回。”
柳湘莲笑拱手道:“先生说的是,我这就去寻贾掌柜拜师去。”遂果然去找贾四求教如何替公侯府邸搬家去了。
是晚,贾琮回了荣国府去给贾赦请安,贾赦劈头就是一句“何故把蓉哥儿打了?”
贾琮便知道告状的已经来了,忙笑问:“他是怎么说的?”
贾赦道:“珍哥儿亲来哭了半日,说是你帮着旁人跟抢蓉哥儿的粉头……”
他话音未落,贾琮怒喝:“找死!”
贾赦皱了皱眉:“什么女人?”
贾琮回头瞧了一眼下人,森森的说:“都出去。”他平素虽笑嘻嘻的,今儿却浑身透着冷意,吓得众人赶忙逃也似的跑了。遂回头向贾赦道:“咱们盘龙山寨主的压寨夫人。”
贾赦便知道是自己人,怒上心头也喝了一句:“找死!”又问,“龚先生选好人了?”
贾琮点头道:“柳二哥。他差点抢走的便是秦娘子。”
贾赦一惊:“今儿到底出了何事?他二人成了?柳二郎虽好,未必肯去当这个寨主。”
贾琮便往他身前凑了凑,低声从头细说了一回。连此事本是龚三亦之谋算、并他二人在镖局书房的对话一并说了。最后道:“秦大人见柳二哥字儿写的不错、人又诚恳、待秦姐姐又好,还是个世家子弟,虽没明着答应,依着秦钟的话,此事大约是成了。我瞧着,今儿救了他们一家才是最要紧的一则,也算龚先生帮了柳二哥一手。”因忍不住笑了,“爹是没瞧见那单子!啰嗦给啰嗦他妈拜年、啰嗦到家了。柳二哥若当真照单全答了,大约他家祖宗十八代也没什么秘密留给老丈人了。”
贾赦叹道:“他家姑娘先前自以为嫁的好,却落得那般下场。如今岂能不仔细着些?”因忽然想起迎春来,“来日你姐姐寻婆家,也须仔细些。”
贾琮忙说:“爹放心,有我呢,定寻一个最好的如意郎君给姐姐。”
贾赦嗤到:“你才多大,管的了这些。念你的书要紧。你出息了,你姐姐才有靠呢。”
贾琮连连点头:“我知道我知道!我会为了爹爹的古董和姐姐的婆家奋斗的!”说的贾赦又笑了。他又回道,“另有那山寨的事儿柳二哥也答应了,只是他从前没走过绿林,想跟着四叔寻个库房搬一搬、练练手。他瞧着宁国府挺好,爹你看呢?”
贾赦立时击掌道:“好!柳小子颇有些眼光,我瞧着那座库房也不错。就这么办,让老四领着他教教,让他好生学着。”
贾琮连连点头,因又问:“珍哥儿是怎么说的?”
贾赦道:“说蓉哥儿在花楼遇见你与另一个纨绔,那人非要抢蓉哥儿的粉头,你便领人帮着那人打伤了宁国府的下人,连蓉哥儿也没放过。话里话外唯有你的不是,养不教父之过,你老子若不去替宁王当差便抵不了次罪。”
贾琮哼道:“我们就揍他了,怎么了?有本事他打回来啊。”
贾赦哼道:“一个侄儿,也有脸同叔叔争执,本来就是他的不是。”
贾琮道:“只是蓉哥儿嘴贱,须得再修理一番出气才是。”
贾赦忙立起眉眼来教训道:“你小子旁的还罢了,唯有性子太燥。这等小事哪里就急在一时了?莫引得他们留心你,此事先这么过去,搬了库房再说。”
贾琮连连点头。
贾赦因喊外头的人进来,吩咐道:“去宁国府,告诉珍哥儿,蓉哥儿今儿在外头强抢民女,带了三十个人去还打不过人家未婚夫一个。我贾家祖上可是军功起家的!祖宗的颜面竟是让他丢尽了。若非看了琮儿的面子,他早让人打死了!再告诉蓉哥儿,他们府里又不是没银子,若看着人家闺女长得好,使银子娶了回来才是,他怎么竟学会了抢呢?纵要抢去,也须得打听打听人家娘家婆家可有高人没有。这般送上门去给人家揍的事,我劝他来日少做。他不要脸,我还要脸呢。”
贾琮忙说:“我们的人更多!我们六十多个。”
贾赦道:“我知道,你方才说了。”
贾琮道:“有那许多下人作证,这个人数上头也哄不了珍大哥哥啊,再说哄了他也没意思。”
贾赦瞪了他一眼:“我这是哄他吗?我非说唯有一个,谁管他信不信呢。”
贾琮这才明白,不禁笑了起来,向他老子伸出大拇指:“姜还是老的辣!将军威武!要说胡话还不容易么?只看谁辈分高、官衔大呗。”
贾赦得意洋洋捋了捋胡须:“对了,再告诉珍哥儿,他若不信,便让蓉哥儿将那花楼并粉头的名儿说出来,我明日亲与他同去对持去。”
下人忍着笑应了,立时飞着往荣国府而去。
不多时,那传话的耀武扬威的回来,笑嘻嘻跪在下头回道:“小的这趟差事委实痛快,小的也给爷长脸了!珍大爷听了立时打发人去问蓉哥儿,等了半日,那人回来支支吾吾的说,蓉哥儿躺在床上哎呦了半日,忽然昏死过去了。珍大爷大怒,说,大夫瞧得清清楚楚,他除了脸让人打肿了,身上半分事儿没有!遂立时臊得只差没在地下寻个缝儿钻进去,哄了我两句打发回来了。”
贾赦大笑,立赏了他十两银子。
打次日起,柳湘莲便不出镖了,跟着贾四学如何踩点、如何翻墙、如何探听钥匙在谁手里直至如何搬家。而后亲领着他往宁国府去实践了一回。后头两个来月,他们便陆陆续续的从宁国府库房里头搬运了些好东西出来。
贾赦挥了挥袖子:“一件不留,统统送给秦娘子当嫁妆!”乃问柳湘莲,“你可要几件?”
柳湘莲早笑得嘴角上了耳根子,忙躬身道:“属下是个学徒,依着规矩学徒本也不当取的。不敢觊觎,一切听东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