气得说不出话来。
张蕊珠赶紧拍了秦娘子一下:“别捕风捉影的,孟氏族学一向声名在外,最公平又公正不过。要不然今年就有甲班了,我还会这么伤心欲绝吗?”她言语风趣,说得旁人都笑了起来。
七娘刚想辩解自己明明抓住了唯一的一次补考机会,顺利通过的。可叮铃铃,外面庑廊下的铜钟,敲响了上课钟声。
不多时,先生李娘子领着九娘进来,安排她坐到第一排,又将几个小娘子的座次换了一下,才开口介绍说:“孟家的九娘是我们乙班的新学生,也是我们乙年龄最小的,才七岁。以后你们都是同窗密友,记得要好好相处,该照顾的地方要照顾她一下。”
众人异口同声答“是,先生!”
七娘瞪着九娘的小小背影。想起自己在车里说的话,还有秦小娘子的话,七娘只觉得心里好像有火在烧,脸上也有把火在烧。无奈先生已经让大家打开假期里的课业给她检查。
等先生检查完她们的大字,算术题,再一个个抽背完几段大经,已是午时用饭时间。四娘和七娘一直看着九娘,却见她规规矩矩坐着,连如厕都没有去过一次,一直安安静静地看着书册。
下课的钟声一响。七娘就冲到了九娘桌前:“你怎么来我们班了?”
九娘从书里抬起头:“先生让我来的。”她可真不想来!
身后的秦小娘子嗤笑了一声:“切,自然是先生让谁来谁就能来了。走,我们吃饭去。”
张蕊珠临走前,拍拍四娘的手臂:“让七娘好好说话,你是姐姐,可要看着些,别失了分寸。”
四娘红了脸,觉得她的笑意味深长,可仔细一看,她脸上只有隐隐的担忧和诚恳。
课室里很快就只剩下三房的三个小娘子。
七娘刚要伸手去拎九娘,门口传来先生的声音:“你们三姐妹怎么还不去用饭?女使们在找你们呢。”
四娘赶紧拉住七娘的手:“这就去了。在等我家九妹呢。”
她话音未落。一个圆滚滚的小冬瓜就已经飞速滚到了门口,甜丝丝地仰着脸问:“好先生,我不记得怎么去了,先生能带我去吗?先生您吃饭了吗?您饿不饿?您给我们上了那么久的课,肯定饿了吧?您吃饭和我们一起吃吗?我在家里就觉得永远吃不饱,学里都吃些什么?——”
七娘目瞪口呆地听着那把声音跟着先生渐行渐远,扭头问四娘:“四姐!她怎么跑掉的?”
四娘也呆呆地没回过神来。
这个九娘,她怎么最近总出人意料……四娘看到自己课桌上女使还没来收拾的砚台,上面还有不少余墨,心中一动。
东厢房里,九娘依依不舍地松开先生的手,再三邀请先生和自己一起用饭未果,只能暗自思量等下会有什么最坏的结果了。
连翘已经摆好了餐盘。族学里一视同仁,每个学生都是一样的碗碟器皿。里头有一碟果子,一碗粟米饭,一个肉菜,一个蔬菜,一碗汤羹。有舍监娘子在外头看着,不许剩下饭菜出门。偶尔有小娘子实在吃不了的,都让女使代吃。要不然可得吃三戒尺,抄写百遍的《悯农》,下午还要罚站。
其他人已经安静地动箸,十多位小娘子加上贴身侍候的女使,却无一人出声。
九娘赶紧入座,拿起竹箸,却看见四娘和七娘联袂而来。
七娘直奔向九娘,到了她桌前。九娘正想着是钻桌子还是扑到身侧的秦小娘子身上,却见七娘手一抬。
啊?九娘看着自己餐盘里乌黑一片,傻了眼。东厢房里顿时乱了套,什么用餐礼仪和规矩,全不顾了,屋子里叽叽喳喳一片混乱。
舍监娘子进来的时候,简直无法相信自己的眼睛。
九娘的餐盘翻在地上,米粒与果子齐飞,墨汁同汤羹一色。
七娘揪着九娘的包包头不放,四娘拉着七娘的手。九娘正红着脸不吭声,也不哭,抓着七娘的衣襟。
张蕊珠带着一众小娘子们围着她们劝和,除了张蕊珠伸手在掰七娘的手,余者也没有一个出手帮忙的。
舍监娘子大力拉开她们三个,黑着脸叫来仆妇打扫擦拭,将她们三个和张蕊珠带到孟馆长面前。
孟馆长问了问用饭时发生的事,就单留了七娘下来。让其他人跟着舍监娘子回去继续用饭。
东厢房里,女使们已经重新去领了饭菜。九娘洗干净小手,让连翘给自己梳好头,径自坐下用饭。四娘心里七上八下的,不知道七娘会不会把自己出的点子说给院长听,食不下咽,干脆让女使代用了。
待用完饭,女使们上了茶水,东厢房才允许说话聊天。
秦小娘子因为坐在九娘身侧,一脸好奇地问她:“九娘,你怎么不怕你家的爆竹娘子?”
九娘笑眯眯地说:“因为我是火石?”
秦小娘子一愣,大笑起来,拍拍她的小脑袋:“你倒是个有意思的,力气还不小啊。”她高兴地说:“你七姐身上那件真红绫梅花璎珞褙子,被你用一手墨涂了,肯定气死她了。”
张蕊珠捧着茶盏走过来叹了口气:“你还说!七娘那件褙子恐怕就是节前她一直说的那件,还是她外家婆婆从眉州托人捎来的,那绣工,真是精致。小九娘,你胆子可真大啊,以后可不能这样了。”
九娘笑着问:“那么姐姐要是不讲理欺负我,我就该笑着被欺负吗?”
厢房里顿时安静了下来,张蕊珠有些诧异九娘的语气,却也只淡淡一笑,摇头走开了。四娘的心,更加七上八下起来。
未时,上课的钟声再次响起的时候,东厢房却迎来了孟馆长。
“今天未时的课临时取消了。所有人都回到课舍去。”孟馆长声音不响,却坚定得不容任何人质疑。
原本未时的课程,是琴棋茶画任选一课,去画室、琴房、棋室或茶房,学习一个时辰。各位小娘们面面相觑,大概猜到了和孟家三姐妹有关,却也都安安静静地鱼贯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