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若珺的思路已经完全被秦瑞玲打扰了,她其实根本没有办法思考自己在赴约之前在心里打好的腹稿,想要询问的事情也并没有完全的了熟于心。
她现在脑子里满满都是,秦瑞玲来滨城找她,然后又会离开,这到底算是个什么事儿呢?
“那你来找我的意义,在与什么呢?只是想让我知道我在这个世界上还有一个妈妈是吗?”
夏若珺手里摆弄的桌上的餐巾,声音低落。
秦瑞玲在她看不到的地方眼神微微变了一些,眼角冒着精光,而后很快的收敛了,微笑着说:“是妈妈自私了,妈妈只是想与你相认,你的外公外婆已经去世了,妈妈在这个世界上只有你一个亲人。我很想让你跟我回D市,但你对我的敌意太大,我想你是不愿意同我一起回去的。”
夏若珺已经沉默,有服务生敲门而进,清淡可口的菜肴一道一道端上来,五彩缤纷的卖相,菜香扑鼻而来,夏若珺却没有胃口,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水,喝了一小口,便坐在椅子上发呆。
她现在很乱,就这儿不一会儿的工夫,已经忘记了自己从见到秦瑞玲开始说过什么,而秦瑞玲又对她说过什么。
夏若珺已经完全忘记了。
她单手揉了揉眉心,拿着杯子放在唇边,边轻啜边思考。
对面坐着的秦瑞玲,眼光专注地看着她,夏若珺一抬眼就能和她的视线对上,心下更是紊乱,说了句“我去趟洗手间”,便起身走了出去。
室外明亮,灯光折射在墙壁上,衬托得整个走廊都是金碧辉煌的。
夏若珺看着墙壁上倒映出来的人影愣了一下,转身走向洗手间,坐在马桶上静静思考起来。
她有一肚子话想问秦瑞玲,却发现越和她说话知道的事情越多,脑袋里仿佛已经团成了一圈毛线,需要找到那根线头,线团就能解开,重要的是,线头似乎埋在了深处,她一时半会儿挖掘不出来。
夏若珺来是想问问自己左胸口上的胎记,她怎么会在匆匆看了一眼之后就能记得这么清楚,她来找自己之前是不是到了福利院去核实什么信息。
现在她想问,在秦瑞玲离开之后,自己和她相认的意义在于什么。
当初因为害怕承担这样一个生命的责任而抛弃她,现在又为什么要来相认呢?她的童年没有秦瑞玲的参与,最艰苦的那几年都是她自己在福利院忍过来的,现在她长大成人,这个所谓的“妈妈”回来想要与她相认?
夏若珺撑着额笑了笑,笑容讽刺而薄凉,其实何必计较这么多呢,去验个DNA,血缘成功匹配就相认,不成功就老死不相往来,有什么可纠结的呢。
夏若珺在洗手间这样安静的状态下终于思考出一个结果,心情顿时变得明媚起来,她顺便解决了一下生理问题,而后一身轻松的回到了包厢。
秦瑞玲似乎正在打电话,见她来之后微笑着对她招了下手,然后轻声而温柔的对那端说了一句:“我这里还在忙,没有时间,抱歉。”
电话挂断之后,她拿着公用筷给夏若珺夹菜,微笑着说:“吃点儿这些有营养的东西,你太瘦了,该要好好补补身体。”
夏若珺尝了一口玉兰片,放在嘴里慢慢咀嚼,根本尝不出味道,味同嚼蜡一般吃着。
秦瑞玲见她从洗手间回来一副想通的模样,微笑着看着她,那眼光带着殷切的希望,似是看到了光明一般令她喜悦。
夏若珺抬眸对上她的目光,调整好状态的她已经能忍受这样的目光了,不过是一个母亲看到失散多年的女儿的喜悦而已,有什么令自己排斥的呢?
夏若珺在心里暗暗又给自己暗示了一番,状似漫不经心地问:“你跟那个男人分开之后,他现在做什么。”
她用“那个男人”来形容她的爸爸,可想而知,她对他们其实在心里都是排斥的。
秦瑞玲眼神变得悠远,神情中带着怀念又带着遗憾:“我回到D市跟他办了离婚手续之后,他又找过我几次,我没有告诉过他你的存在,他却自己查了出来,几次三番说要和我一起来找你,被我拒绝了。”
夏若珺挑了挑眉毛:“……”
秦瑞玲端起手边的热汤,摩挲着碗沿:“人都是自私的,我不想让他知道你的存在,因为我知道他肯定会来找你,我和他已经不再有可能破镜重圆,也不希望你跟着他走。刚刚就是他在给我打电话,不知道在哪里听说我找到了你,说也要来滨城看看你。珺珺,妈妈害怕你见到他之后会跟着他离开。”
夏若珺摇了摇头:“我不会跟你们任何一个人离开,我的家在滨城。”
秦瑞玲不动声色的呼出一口气,有些失落地低头浅笑,她的笑容里大概只有她自己知道意味着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