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五章 养育

    方晓迪一边走一边打量着周围，第二次来到这个地方，她没有了第一次来时的那种淡淡的怨恨。从邻居大姐口中听到了那些她从来不知道的事情，她已经从心底里原谅了方成杨。每个人一生中都会遇到很多需要自己去负责的事，方成杨遇到了，她这个做女儿的难道非要逼着他、不允许他去负责么？

    目光落在睿睿身上，方晓迪露出一丝微笑。睿睿是个好孩子，方成杨既然生了他，自然该养育他——

    “爸爸！”

    院子里传出睿睿激动的声音，方晓迪脚下一顿，站在原处静静望着前面的院子。那略带一些撒娇和幸福的声音，让她情不自禁想起小时候自己也曾这么粘着方成杨，每一天放学回家，也是这么幸福的叫着方成杨……

    小时候的快乐画面历历在目，方晓迪轻轻地吁了一口气，嗓子有些痒痒的疼。这份从小到大一直眷恋的父爱，被她扔掉了五年。她忽然不知道，自己还有多少个五年可以跟方成杨快乐的相处，而方成杨，这个老人又还有多少个五年能够等她这个女儿有朝一日的原谅—煨—

    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方晓迪迈着步子慢慢的朝院子走去。

    站在院子门口，方晓迪的手指轻轻握着长了青苔的木门，眸光落在院子右手边那个正在往围裙上擦手的男人身上。

    他前面是一个小水池，水池台面上放着一个红色的大盆，还有一个小桶，盆里面的水脏兮兮的，浸泡着几件洗得掉色的工服。旁边的小桶里放着洗干净拧干水的衬衫，方晓迪一眼就被那件花格子衬衫上的英文字母吸引—纸—

    Love。

    她不会忘记大学毕业那一年，找到工作的她第一次拿到薪水后兴奋的给父亲买了一件当时流行的花格子衬衫，给母亲买了一条素雅的裙子。当她将两份礼物送给爸爸妈妈时，妈妈一脸幸福，夸她长大了，都会自己赚钱孝敬父母了，而父亲却皱着眉头嫌弃的看着花格子衬衫，说，人都入土半截了，几十岁的人谁还穿这种小孩子衣裳……

    她有些失望的回到自己的房间，晚上十一点多时，母亲端着一杯牛奶进来。刚刚进门母亲就贴在她耳边神秘兮兮的说，迪迪啊，你爸可喜欢你买的衬衫了，刚才非要拉着我进房间试衣裳给我看，兴奋得跟个孩子似的……

    说完，母亲还有些吃醋似的说，哼，我这半辈子给他买了那么多衣裳，从来没见他这么高兴过！女儿真是爸爸上辈子的情人啊，跟老妈抢宠爱来了！

    她惊讶的抬头望着母亲，正准备说什么，却不经意的看见，一向不喜欢在家里穿裙子的母亲竟然穿着她今天送的礼物，那条素雅的及膝裙……

    那一瞬间，她感到从未有过的感动。

    仅仅是一件小小的礼物，父母竟然如此的珍惜，两个大人好像在那一个晚上都返老还童变成了孩子，在她面前争宠——

    ……

    往事一幕幕袭来，方晓迪的手指握紧年久失修的木门，一双美丽的眼睛直勾勾的盯着小桶里洗得掉色的衬衫。

    眼眶渐渐湿润，方晓迪忽的感觉喉咙好疼。她哽咽了一声，别过头不去看那件衬衫。她担心自己再看下去，再继续想着方成杨点点滴滴的好，她会忍不住掉下眼泪。

    “睿睿你怎么回来了？！”方成杨激动得颤抖的嗓音传入方晓迪耳里，她闭上眼睛调整了一下情绪，然后重新看向院子里——

    “一个人回来的？姐姐呢？你旁边这孩子是……”

    院子里，方成杨一边在围裙上擦拭手上的洗衣粉水，一边惊讶的望着跟在睿睿身后的佳佳。虽然上次在医院见过一面，可他毕竟年龄大了，见过一面的人自然不会有太深的记忆。

    忽然他一愣，想起睿睿是被方晓迪带走的，再重新看了一眼佳佳的小脸，他惊讶地弯下腰，喜不自胜的说：“迪迪的小宝贝儿？”

    佳佳带着一丝戒备，见方成杨弯下腰，他挣开睿睿的手王后退了一步，盯着方成杨不吭声。他虽然不记得应该管这个老爷爷叫什么，但他清楚的记得上一次在医院麻麻不让他跟这个老爷爷亲近，所以现在他也不敢靠近这个老爷爷，生怕麻麻生气。

    睿睿回头看了一眼有抵触情绪的佳佳，兴奋的对方成杨说：“爸爸，这个是姐姐的儿子，大名叫陆翩然，小名叫佳佳。爸爸，你叫他佳佳就好了——”

    在睿睿跟方成杨介绍佳佳的时候，方晓迪迈开腿从门外走进院子。

    佳佳听见身后的脚步声，三两步跑到方晓迪身边，抬头用他晶晶亮亮的眸子凝视着方晓迪，似乎在问，麻麻，我们跟这个老爷爷很熟吗？

    方晓迪低头温柔的摸摸佳佳的小脸蛋，“乖，那是姥爷。”

    “哦。”佳佳点点头，转过身望着方成杨和睿睿，却没有开口叫人。方晓迪的目光也离开了佳佳，落在弯着腰的方成杨身上——

    “……”

    女儿的突然出现，让方成杨吃惊不小。他怔怔的望着距离自己几米远的方晓迪，他没想到方晓迪会找到这儿来。呆了几秒种，方成杨忽然回过神来，一脸欣喜的直起身子朝方晓迪笑：“你、你怎么来了？”

    方晓迪勉强笑笑，没有回答。看向水池台面上的红色大盆，她一边卷起自己的袖管一边说：“爸，您坐下休息会儿，我来。”

    方成杨诧异的看着方晓迪，一时没听明白方晓迪说的“我来”是什么意思。

    等他看见方晓迪朝水池这边走过来，恍然大悟的他忙尴尬的紧走几步挡在水池前面，按捺着心底的感动和幸福，低头搓着手不好意思的说：“别、别，我自己洗就可以了，都是工地上穿的衣裳，脏——”

    说完，他赶紧看向站在一旁的睿睿，招呼道：“傻孩子，快带你姐姐进家里坐，都在这儿站着干什么？”顿了顿，他一边从口袋里翻钥匙一边对激动的方晓迪说：“你先跟睿睿进去坐会儿，我马上就洗完了——”

    睿睿点头，小跑过来接过钥匙，然后抬头看着方晓迪，“姐姐，我们进去吧！”

    方晓迪静静的凝视着方成杨好一会儿，皱了皱眉头，似乎明白方成杨那种不想让她弄脏了手的慈父心情，没有多说什么便跟着睿睿一起往后面的小屋走去。

    方成杨望着女儿、儿子还有宝贝外孙儿的背影，饱经沧桑的脸上露出一丝许久不见的宽慰笑容。脸上那些皱纹随着他咧开嘴笑出来的一霎那，如同花儿一样绽放。

    前一次来这儿方晓迪没有进门，当睿睿将门打开时，方晓迪站在门口望着屋子里简陋的摆设，鼻子有些发酸。

    这种地方也算得上是一个家么？

    窄小的空间里堆满了各种纸盒箱子，里面分门别类的放着各种杂物，角落里堆着上班的杂物，从前面小厂子里接来的活儿，还有很多方晓迪叫不上名字来的劳动用具。

    “姐姐，你坐——”

    睿睿将钥匙放在桌上，然后蹲下身搬过来一张凳子，用袖子在凳子上擦了两下，然后殷勤的看着方晓迪笑。

    方晓迪点头微笑，在凳子上坐下来。

    佳佳拽着方晓迪的衣角，刚刚下车时感觉十分新奇、想到处玩的佳佳此时此刻已经意兴阑珊，很无聊的扫了一眼周围，用渴望的眼神望着方晓迪，“麻麻，我想回家。”

    “好，一会儿拔拔就来接咱们回去，现在乖乖在这儿等拔拔，好不好？”方晓迪温柔的安慰着不适应这个环境的小宝贝儿，似乎想起了什么，扭头看向睿睿：“爸这会儿应该还没吃饭吧？”

    睿睿有些不确定的点点头，“我们以前中午都不吃饭，都吃馒头，晚上他下班了再一起做晚饭吃。现在爸爸……应该还没吃吧！”

    方晓迪看了眼时间，这会儿正是傍晚时分，方成杨刚刚才下班没一会儿。

    “这附近有菜市场或者超市吗？”方晓迪问道。

    睿睿点点头，说：“前面拐角的地方有一个小超市，但是这里没有菜市场……不过姐姐，我们家后面种了菜，是爸爸种的哦！”说完，睿睿挺着小胸脯一副主人的模样兴奋的问道：“姐姐，你是不是饿了？你想吃什么菜我去地里摘——”

    “不用了，咱们去超市看看。”

    方晓迪微微一笑，不知道为什么，自从来了这儿之后，她总有喉头发酸的感觉。从小到大，她何曾见过方成杨下地干活？虽然这儿是F市边缘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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