鞋柜旁边的伞桶,里头插着一把黑色的长柄伞,滴滴答答正在滴着水。
……这好像是小叶的伞吧?
房爸爸反应过来,赶忙操起伞,打开家门,一句“小叶你的伞落下了。”还没喊出声。
房爸爸只看见院子里叶至勤高大的身影,一步一步地在雨里走着,雨点不断的砸在他的身上,后脑的黑发湿了,滴答答滴着雨水,身上的衬衫也湿了,贴着他线条明显的背部,似乎心情不太好。
紧接着他上了车,车门一甩,油门一轰,盖过了外面隆隆坠地的雨声,朝前猛地一冲,走了。
房爸爸叹息一声,散在雨夜里。
雨夜里,一艘船犹如失了舵,在乱礁间无目的地飘荡甚至堕进了深海。
************
在床上的房尔雅怎么都睡不好,自打叶至勤走后,昏沉沉又睡了半个多小时。
躺倒在床上,望着天花板,房尔雅的脑子乱成一团,听见外面的房爸爸在叫自己出去吃饭,房尔雅起身,经过厕所的时候,走进去,望着镜子里的自己,眼眶红红的,连带着鼻子也红红的,整个人的表情都不对劲。
活像是一只受了委屈的小兔子。
吃晚饭的时候,房爸爸看着坐在对面脸色不太好的房尔雅,她应该是生病了,中午不到就请假回来了。
他又联系上刚刚叶至勤伞都没拿,淋着雨走了的事情。
他问了一句,“刚刚和小叶吵架了?”
房尔雅面对着满桌子的好菜色,当下没什么胃口,筷子夹着几粒米、几粒米往自己的嘴巴里面送,听见房爸爸这么说,不想让他担心,只是摇摇头,“……没有。”
房尔雅是他一把屎一把尿、既当爹又当妈带大的,他能不懂她?
“就算是吵架也没关系。”房爸爸慈爱的看着房尔雅,“两人在一起总要磨合的。”
“而且,小叶看起来也不像是不讲理的人。你是我带大的,就更不说了,你的为人老爸还不了解?对彼此间多一点容忍、多一点耐心,互相说出自己的想法,不是对感情更好吗?”
房尔雅的筷子放回桌上,躲开房爸爸的眼神,不敢看他,只是虚虚应了一声。
一时之间,餐桌上只有碗筷的声音,两人都没有说话。
房爸爸试探的问了一句,“昨晚是在小叶那里过的夜?”
房尔雅此刻最不想提到的就是叶至勤。
可是房爸爸问了出口,又见已经瞒不过爸爸了,“……嗯。”
“那你现在是什么想法?”
她现在什么想法?
房尔雅垂下眼睛,只看见木质餐桌的一角,好像又要掉泪,她听见自己的声音在回答房爸爸,像是荡在半空中的灰尘一样,不真切却又实实在在的,“不高攀了,爸爸。”
不高攀了。
************
真丝的衬衫泡在温水里,接连冒出气泡来。
这温水是房尔雅刚刚用水盆接的。
真丝的衬衫娇贵的很,房尔雅站在厕所里,轻轻用手揉搓着衬衫,她刚刚借着灯光打量着上边的布牌,说是不能用洗衣机洗,要用手洗。
还得是温水手洗。
衬衫被洗净。
房尔雅端着水盆来到阳台。
衬衫被衣架撑开,再用晾衣杆举起,晾在阳台处。
外面的雨还在下个不停,淅沥淅沥声不绝于耳。
房尔雅借着屋里头的光,仰头拂了拂还在滴滴答答滴水的衬衫,不能过分的拧。
衬衫胸前绣的花儿精致,丝线密密麻麻的,绣的花儿亭亭,落落大方的盛开,实在是讨人喜欢。
这件衬衫,房尔雅其实在杂志上见过,下面的价钱那时看来不过一串数字,现在回想起来却仿佛带上了意义。
触目惊心。
一件的价钱就能抵上她半年的工资,她的工资有出处,自然是消费不起的。
这会儿,这件衬衫让房尔雅又想起她和叶至勤悬殊的家世来,怎么想都难过。
叶至妍随便的一件衬衫就能买她半年的兢兢业业、朝九晚五。
房尔雅恍惚之间,衬衫的水连绵,偶尔滴了几滴,落在了她的脸上,冰冰的、凉凉的。
她被惊到了,像是梦醒了一样。
有些美梦,好像总得醒过来。
再怎么好,都是不属于你的。
衣服一样,人更是一样,
总得回到自己的世界里去。
房尔雅跟触电一样,火速收回了搭在衬衫上的手,收起水盆,进了屋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