弥:“今年上得小鸳鸯天的有多少人?”
沙弥答:“回施主,除了您二位和方才那位先生,还有一位先生和他的仆从上了小鸳鸯天。”
书玉咂舌:“这么少啊。”
沙弥道:“今年大雪,若二位再晚一步,估计也上不了小鸳鸯天了。”
书玉只觉庆幸。
木楼内,早已放好了热水和干净的衣物。
书玉当即结了外袍,入了浴桶,热水漫过四肢百骸,登时浑身的凉气走了个透。
辜尨则不疾不徐地在屋子里走动,几番下来,确定一切妥当后这才放下心来解开大衣。
书玉舒服地趴在浴桶边,冲他道:“你要再磨蹭,你那桶水可就凉了。”
他瞥了她一眼,淡淡回道:“你这里不是还有一桶么?且桶里还有个美人暖着水温,我急什么?”
她睬也不睬他言语中的轻佻,只泼他一脸水花,问:“你为何还要与那半个东瀛人一道,还有,晓不晓得什么叫掩藏实力啊?”
他脱了外衣,沉入了另一桶热水中,与她并肩,答:“谁说我要与他一道了,我不过想探一探他来这小鸳鸯天是为了什么。至于掩藏实力,”他笑了,“你以为他看不出来么?我有一份掂量,他也有,既然我们心里都有了数,再惺惺作态,实在不好看。”
她一时有些无言。
半晌,她问:“是他吗?”是那个心思叵测且将诸人耍得团团转的幕后满清遗贵么?
他摸了摸下巴:“我不知道。”
她傻眼,拿水泼他:“你又唬我!”
他抖开水珠:“他是谁关我何事?我一年三百六十五天处理那么多事情,清朝遗族掀起的风波不过其一,这件事我本不会亲自过问。”只不过其中隐约牵扯到了她,这才让他挂了心。
她呆了呆,只听他又道:“况且,他是谁不重要,该知道的时候自然会知道。一辈子不知道他是谁,兴许也不是坏事。”
一辈子做个无知懵懂的局外人,未尝不是种幸福。
“书玉。”忽然,她听到他唤她的名字。
他很少这样完整地叫她的名字,她不禁敛容看他。
“还是当初那句话。”他说,“我把你送到别处吧。丹麦,挪威,瑞典,那里的景色都不错,生活也很惬意,你先去到那里,等我这边安定了再接你回来。”
她不说话了。
“你去吗?”良久,她只问了这一句。
这下换他沉默。
她轻哼一声:“你不去,我去那里有什么意思。我走了,你安心,那你让我怎么安心?”
他抚上她的手,软言道:“好,我们不谈这个问题。”
二人沐浴过后,换上干净的寺间皂袍。甫一下楼,便听雪地里传来一阵喧嚣。
书玉不经意间转头,便间大雪中跑过来一个着窄袍的女子,女子身后跟着个高个的男人。两人都小跑着往这里来。
很快,他们踏上了木楼的檐廊,一边吐着凉气,一边抖着身上的雪团。
书玉愕然:“加代?亚伯?”
相叶加代听到声音,猛一抬头,眼里瞬间浮上惊喜:“书玉,好巧!”
亚伯直接嚷嚷道:“辜,快给我弄套衣服!”
一旁的小沙弥连连赔罪:“我们不知道还会有客人上来,多有怠慢,几位施主宽宏大量,我这就叫人领你们去客房。”
加代浑身湿透,发髻上挂满了雪沫,然而她的眼里满是星光。她拉过书玉的手,直道:“你不知道我有多幸运,再晚一些我就上不了小鸳鸯天了。我才知道原来秀明君就在这小鸳鸯天啊!”
书玉一愣。此间客人不过寥寥,加代所说的秀明君难道是……礼宫秀明?
还来不及细问,就听前方辜尨催促。
只得先与加代告别。
小鸳鸯天唯一的佛殿内已燃起梵香。
书玉和辜尨一同进了大殿。主持燃了两支香,他二人一人得了一支。
两人双手奉香,并肩跪在蒲团之上,敛眉垂目,却不知心里各自想些什么。
梵音中,书玉闭目默默许了愿,再睁眼时不自觉侧眸看辜尨。却见他依然闭着眼,不晓得许的什么愿。
他忽然睁眼,直直望入她眼中。她来不及收回眸中情愫,只得匆匆别过头去。
下一瞬,她的手背覆上了一只温热的手掌。
无需多言,已晓心意。
梵音不知何时已止,辜尨示意书玉先出佛殿,他留下与老方丈有一些话要谈。
书玉出得殿门,便见回廊中候着沙弥和净身后的加代。
沙弥福了福身,对书玉道:“大雪封了山,看来施主要多在小鸳鸯天留一些时候了。”
加代走过来亲热地挽住书玉的胳膊:“书玉,老天都在帮我呢。多在这里留一天,我与秀明君间的希望便多一分。”
书玉愣了愣,便听加代继续道:“如果能嫁给秀明君,那我真是天底下最幸福的人!”
蓦地,书玉有些恍惚,很多年前,也有人说过类似的话。
那人说,若能娶你,那我真是天底下最幸运的人了。
幸运吗?书玉不知道。她只知道,和她在一起后,他学会了操心。
他操心着她的事,却小心地不让她知道。
那么,她便装作不知道。
殿内有人出来了。
书玉抬眸,与辜尨的视线对个正着。
蓦地,她改变了主意,礼宫秀明是什么样的人,该加代自己去了解,而不是由她一个旁人来揣测。
她握住加代的手,笑道:“那么,祝你早日成为天底下最幸福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