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孤城难以置信,微微失神,“花魁?”
似卿芷安这等不食烟火的神女,竟成了红尘花魁,那不是正是最具风尘气的人吗?
“这只是幻象!”叶孤城微微一震,从失神中惊醒。
他再看向四周情景,只觉虚幻,“这佛国幻象,并非映照人心,另有几分荒诞,但却与人心中所念有关,究竟是如何形成?”
方才幽幽飘过的船舫中,琴声忽起,卿芷安的声音传出,和着奇异高亢的音调,清脆声音里有几分说不出地悲凄,“富贵荣华,红粉皮相,登科权柄,平步青云,座下良驹,百年后尘埃散尽;冤冤相报,情债孽债,爱恨憎怨皆天定!冤冤相报实非轻,老来富贵真侥幸。”
凄凉歌声传出船舫,在河上飘荡,远远地不知传出多远,有几分凄清似的迷离。
叶孤城身边,一众书生赞叹,“芷安姑娘的歌声比容貌更美,本应是天上仙,却掉落凡尘。”
叶孤城的心底莫名的有几分悸动,耳边是迎着风声而来的低低吟唱,“红尘烦扰,仙道渺渺,人生八苦,苦恨长短,不妨厮守寂寂空门。”
空门二字出现,叶孤城又浑身一惊,醒悟时已是大汗淋漓!
他再看眼前的攘攘人群和万家灯火,条条船舫上的千姿百态影子,“原来,这就是佛祖度化人的手段!”
“让一让,让一让!”
身后,有一个人奋力挤进人群,噗通撞在了叶孤城的身上,“格老子的,快滚开!”
他伸手猛推叶孤城。
叶孤城转身,瞳孔又猛然睁大,瞧着眼前这个言语粗鄙,穿着简陋的少年。
“落羽?”
落羽穿着一身破洞满满的粗布麻衣,面容枯瘦,污迹斑斑,手上还抓着半个没有吃完的馒头。
他一把推开叶孤城,站在河边,瞧着河面船舫上的众多姑娘兴奋地大喊,“嘿!姑娘们!”
河边经过修缮,众人脚下都是一条条整齐的青石板,青石板的尽头是二尺高的石栏,刚好能够避免有人因为推攘而掉下去。
河边原本也有众多书生或女子在观看,仿佛此间河面上船舫的来往是极难得的盛事,但站在河边的众人,多穿着锦衣华服和秀丽的长裙,除此之外便是他们带来的小厮,所以河边还算安静。
直到落羽这一声喊。
所有的目光都齐聚向这边,顿时在落羽身后的书生哗啦向后退去,留出一大片空地,此间只剩下叶孤城和落羽两个人。
众书生窃窃私语,瞧着落羽的目光多有鄙夷,“似这等粗鄙之人,实在不该来船舫处,大煞风景!”
“是啊,百花巡游本是城内一年一度的盛事,错过今日便又要等明年,结果却被这么一个乞儿搅了局。”
落羽对身后的一众议论恍若未闻,又或者说毫不在意,他狠狠将馒头拽了一口,从怀里掏出了几两极碎的银子,冲着河面上的众多船舫摇着手臂,“嘿!姑娘们!今天大爷我有钱!”
此言一出,河面上的众书生才子更群情激奋,一名男子上前,指着落羽道:“闭嘴!”
“似河面上这些姑娘们,都是仙子一般的人物,怎容得你如此玷污!”
落羽哈哈一笑,将手中剩下的半个一伸手扔进了护城河,笑道:“她们本就是做这个营生的人,就算是卖艺不买身的清倌人,我进她们的船舫听琴也不白听,我愿意出银子对她们来说那是好事。倒是你们这些人,站在这等了这么久,一文钱也不愿意出,白白听人家唱了这么久,这才是玷污吧!”
他的话音一落,河面上卿芷安的船舫恰巧从另一头转了回来,卿芷安的歌声又一次传出,“金樽清酒,木杯浊酒,一场醉生;金粉世家,红粉骷髅,不过梦矣”
叶孤城心头一震,眼前场景似真似幻,与这首歌谣中所唱的清酒浊酒何其相似,在看向眼前落羽和一旁的众多锦衣书生,一时间不知为何又生出了人生百态不如归去的失落。
歌声一落,落羽鼓起掌哈哈大笑,“唱得好!”
他手里紧紧攥着那一两纹银,疯狂地摇着手臂,一直到船舫再度离开,他一转身看到了旁边的叶孤城。
叶孤城正皱眉看着他,目光里是不定的惊疑之色。
落羽的眼珠子微微一转,道:“小子,你怎么不像他们似的躲得远些?”
叶孤城的脑海中正一片混乱,下意识道:“我为何要躲?”
落羽微怔,继而大笑一声,一拍叶孤城的肩膀,“你还真是个有趣的人。”
他说着话搂住了叶孤城的脖子,悄悄地又用手在叶孤城的衣服上抹了抹,嘿嘿笑道:“哥们,你可知道这是我第几年来这?”
叶孤城不开口,落羽自顾道:“我十三岁那年亲眼看到这位芷安姑娘,从此之后每年的百花游,我都一定会来!今年我已十八!”
他转过身瞧着众人,似乎是有意高声喝问,大笑道:“下次再来,我是定要娶这位芷安姑娘回家的!”
落羽这一番话不知是不是有意刺激眼前的众人,满面的猖狂和不逊。
“放肆!”一人从人群中走出,身后紧随着两名小厮,他指着落羽道:“芷安姑娘岂是你能玷污的?”
说着话,他身后的两名下人上前一步,摩拳擦掌,显然是要动手!
落羽一把推开叶孤城,哈哈一笑,“大爷我自幼在江湖闯荡,什么场景没见过,就你的这两个小厮,怕连我一拳都捱不下去。况且我这一身的铁骨傲气,敲起来铮铮地响,又怎么会怕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