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步玥叫苦不迭。眼下她心里很乱,既希望武表哥就此投降,她大可想办法救他,为他求情,又希望他不会在意姜承钰。但一直打下去,太子盛怒焦躁,她又是被拿来消火的。
再这么下去,她非死在床上不可。人人都眼红她独得盛宠,又有谁知道相貌堂堂的太子其实就是个qin兽呢!等太子走出了营帐,她这才敢让丫鬟拿了消肿的膏药来,锦衣华服一褪,白皙的身体上全是青青紫紫的一片。药膏抹在伤痛处,疼得她眼泪直冒。
陆玉武站在城墙上观望,眼见南军攻城不得,城墙也不爬了,主将出来收兵退去,以为今天就到此为止了。正准备领兵回去,又发现大军中开出一条路,他的十六皇叔骑在一匹白马上,白马后跟着一辆战车。
不过这战车上没有士兵,而是绑了一个女子。他皱着眉,迈出去的脚步又收了回来,目光都定住了,不眨眼地看着那辆战车由远及近,被士兵推到城门下。
他看清楚了。那个女子。
尽管她低垂着头,尽管她蓬头垢面,尽管她衣衫破旧。他看清楚了,那是他的承钰!
她在茫茫大军的前面,孑然一身。翻滚的彤云把阴沉的天空拉下来,压得低低的,似乎马上就要迫近到她瘦弱的肩上。
一旁的闻道见了此景,起初还猜不到南军要搞什么把戏,但看到陆玉武满目的紧张,太阳穴处青筋跳动,立刻明白了过来,上前一步厉声劝道:“王爷莫为儿女私情耽误了大业!”
陆玉武根本不理会他,趴在城墙上俯望下面的女子。
“侄儿好久不见了!”太子骑在白马上喊话,“你在北边犯上作乱,怎得把侄媳妇忘在南边了?”
指了指白马后的战车,又喊道:“如今叔叔把侄媳妇给你带来了,你快开了城门,放我们进去吧!”
“休想!”闻道抢在陆玉武说话前沉声一吼,还想说什么,被陆玉武伸手拦住。
“皇叔!你要怎样才肯放了她?”
闻道气得脑袋冒烟,色令智昏,色令智昏!“那太子的意思还不够明显吗!他是要拿那女子来要挟你!”
“侄儿,你把城门打开,侄媳妇自然不就进来了吗?”太子本来还有几分不确定,但他看到城墙上的陆玉武眼睛都直了,巴不得立刻飞下来,心里的石头落了地,脸上现出几分得意,“你若是不开这门,皇叔就只有用火铳轰了,但是炮火不长眼,要是错投到侄媳妇身上,皇叔也没办法了。”
“王爷!”闻道怒喝,“你要冷静啊!”
陆玉武依然不理会他,只俯身看着城门下。那里有他的命!
好像又回到了四年前,他要跳进滚滚江水中救她的那一刻。不用深思熟虑,不用谋定筹划,他只听到心里一个声音在说:我不能失去她!
这是他从阎王手里抢回来的命,他绝不能眼睁睁看着她被收回去!
“王爷,大局为重!你忘了老王爷是怎么死的?你忘了金陵的皇帝是如何逼死世子和世子夫人的!”闻道跪下来,“王爷肩负着灭
族的仇恨,肩负着数万士兵的信任,王爷,不能开城门啊!”
太子还在下面吆喝,第一炮火铳已经射了出来,平地炸开,震得人心颤了几颤。
是啊,灭族之恨!祖父横尸叛军,父亲冤死诏狱,母亲怀着肚里的妹妹自缢,他怎么会忘记!还有城中无数陪他浴血奋战的将士,都等着他带他们光明正大地回去!
可是——他又向城下看去,桃花眼中蓄满清泪,那个娇小瘦弱的身影变得模糊起来。
承钰实在很痛,麻绳是缚在她腰上的,士兵绑得很紧,她的伤口还在结痂,似乎被勒破了,小腹也是阵阵坠痛。她辨不清是什么时辰,天空始终阴沉沉的。虚弱到了极点,她垂着头闭了眼,任士兵们把她放在车上推来推去。
耳边很吵,好像听到玉武哥哥的声音了,她勉力睁开眼,身边猛然冲来一股强大的气流,瓦砾碎石飞溅,打到她手上腿上,疼得她“丝”了一声,低头一看,衣裙破烂的地方,已经皮开肉绽。
“侄儿,你再不开城门,待会儿侄媳妇缺了胳膊少了腿,可就不好了!”
承钰这才看清前面白马上的人,他的战袍上绣有金线龙纹,是太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