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自动理解为他是回答她的点灯笼的话,放心地惯常偎着夜寒温暖的胸膛睡下。果然,那灯笼是少年们喜欢睡觉时点的。而他们也确乎是开心的。
然而为什么只点一次以后就不见再用,她却又忘了问。
如果她能活到十三岁生辰,她猜,她会看到她最后一个夫郎是什么样子。
可惜,十三岁那年,眼看过不几日就要到她的生辰,连生辰后的夫郎大选的典仪都已经筹备妥当,太上皇却忽然驾崩,而她也死在了太上皇的棺木前。
心里忽然一阵迷茫……
以前,如果有人问,她会说,这一世奇怪的记忆中,活到了十三岁的这个乌云珠死在了太上皇的棺木前。但现在,她会说:“我活到了十三岁,死在了太上皇的棺木前。”
因为一定有这么一世,自己就是这个乌云珠,活到了十三岁,身边有五个护着她的少年。在她即将见到第六个的时候,春明把她的头狠狠地撞在太上皇的棺木上,她死了。
如果说二十一世纪的纳兰蓝缺色少情、悍勇无畏,那么这一世的十三岁的纳兰蓝就是充满恐惧、和对将来的夫郎们无限的亲昵和依赖。
她看到二十一世纪的纳兰蓝朝她自信张扬地笑,也看到十三岁的乌云珠对她怯生生单纯地笑。她看着她们一步步走来,茫然地生出疑问:“你们在看谁?我要么是你,要么是你,你们都在这里,你们对着我在看谁?”
两个人笑了。一个伸手指着她,一个小心翼翼地看着她。两种情绪同时出现在她心里,仿佛耳朵里的声音是她自己发出的:“我们再看另外一个自己!”
另外一个自己?是谁?
她吓得猛地一下跳开,看到站在刚刚她站立的原地的一身男装、昂首而立的桃九正痞痞地笑看着自己。
她赶忙低头看自己,发现自己变成了纳兰蓝。抬头看去,对面站着乌云珠和桃九。
她惊忙一躲,发现对面站着的变成了桃九和纳兰蓝。惊慌地低头看去,果然此时她是乌云珠。
她闭上眼睛大叫一声:“啊——”
睁开眼睛,所有人影全都消散了。
或许,不是消散了,而是趁着她闭着眼睛大叫的时候,全都钻进了她的心里,融进了她的灵魂里,从此,再也分不清彼此。
她独自一人怔怔立在那里,茫茫然不明白自己为什么站在这里。
乌云珠就是她,她在这里,乌云珠就在这里。
纳兰蓝也是她,她在这里,纳兰蓝也在这里。
桃九也是她,她在这里,桃九也在这里。
这样的一个她,还是她吗?她既不单纯是十三岁的乌云珠,也不是三岁死去的乌云珠,既不是二十一世纪的那个纳兰蓝,也不仅仅是桃九。
她茫然:这个谁都是,又谁都不是的她,还是不是自己呢?
她陷落在魂魄融合后找不到自己的迷思中,全然不知,此刻的幻殿中,在她的身体之外,九彩流光的蛋壳渐渐被里面逐渐融合的魂魄吸收殆尽,越来越薄、越来越薄,终于伴随着一声隐约凤鸣般的清音,化为六个色泽各异的光点,流光溢彩地环绕着幻石上悬浮的她在飘动。
那是融合了幻石之力、前代传承、和她的本命精血的本命气息!
六个光点轻柔地环绕她飘动片刻,倏忽流星般一闪,奔向了各自命定的归属,消失不见!
同一瞬间,幻石台下,六个隔代的郎将老人仿佛六尊尘土塑成的雕像,耗尽了一生的全部。
早在为了她的魂魄融合、天授完成所做的生命献祭里,六位老人鲜血早已干枯,额上抹额正中不同颜色的玉石随着眉心鲜血的浸润渐渐萎缩。
直到这一刻,下下一代帝皇的本命精火成功孕育而出,他们当年取自太上皇的精火终于熄灭,仿佛能量用尽的生命,脱体而出,重新恢复成一个个黯然的小小光点,在每个人的眉心停留片刻,萤火虫般排成一溜,静静地向着他们的妻主——太上皇的寝宫飞去!
六位老人含笑而去,为了曌国耗尽一生的一切,连骨肉都化为了尘埃!
幻殿内响起一片压抑的悲声。不知何时,所有一百零八名幻将齐聚在了幻石周围,用他们的鲜血和生命,继续着六位可亲可敬的长老的祭礼!
而此刻的太上皇,正一动不动地躺在床上,寝殿内一如既往地安静。
一个陌生的老宫人跪坐在太上皇的床榻前,挽着袖子,手里拿着温热的毛巾,正独自一人在轻轻地为苍老的她擦拭脸颊和双手。轻轻的低语只有凑到他的嘴边才有可能听得清楚。
“品儿,春明回来了。你可知道么?”
“听说今天青琼过来了,陪你待了一会儿。她一定跟你说了很多心里话吧?她有没有发脾气?你有没有生她的气?就算生气也算了吧,年轻人要怎么样都随他们去,我们都老了。”
“我听人背后说,当今的青琼帝当年平叛之后,放任朝纲,导致曌国十几年来日益衰败,外强中干。你知不知道?我还听说,她原本就不想回来,是你命令所有人发动幻阵硬把她逼回来的!既然如此,你跟她生什么气呢?她心系心爱之人,你怎么能怪她把所有的时间、精力和幻殿的力量全都用在了回到那人身边上?”
“品儿,事到如今,我也没什么可跟你避讳的了。当年的叛乱到底真相如何,你心里明白。以你的能力,纵然我天赋奇才,如果没有你的纵容偏袒,我也只能是铩羽在你的石榴裙下,怎么可能权倾朝野?如果不是你不肯跟他们合欢,除了姓黎的在我之前就跟你有了青越和青琼,其他五位郎将又怎么可能始终得不到郎将真正的传承,事发时面对我毫无还手之力,全靠他一力抵挡?”
“品儿,我不知道你到底在想什么。在你心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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