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情诡异地摸着鼻子的张敞大人,看来之前他是太过谨慎了,这人看着只封了个富贵闲人,其实,以后还是要努力攀交才是!
所有人都退下了,空无一人的内书房里,君荣独坐斜阳中,面对着面前小小的画卷,神色复杂变幻,露出下属们想都不敢想的犹豫不敢的神色。
终于,他抬起手来,呼啦一下把岸上本就被张敞故意推到一边的美人图全数扫到了地上,还用一只脚踢了踢,踢得远了,觉得心里好受了些,这才轻轻地调匀了压抑不住慌张不安的气息,缓缓地拿起了那一轴小小的画卷,稳住想要颤抖的手,慢慢摊开。
简单的三尺小画,没有人,只有寥寥几笔简淡的笔触晕染出几树雪地上的红梅。树干画得有些不够认真,梅花也画得敷衍,但却不影响一纸白雪红梅的清淡明艳、直入心扉。
白雪红梅……
君荣只看了一眼便猛地合上了画卷,一只手紧紧地抓住画轴,低头急促地喘息着,拼命平抑过快的心跳。
就在这只手的无名指,赫然戴着一枚酷似画上雪梅图样的白玉戒指。
真的是她!
张敞从不参合他选妃的事,突然说要给他献上人选,除了张敞那个不为人知的娶了六个夫郎的小姨子作怪,君荣想不到其他!
想到她要掺和他选妃的事,心头的感受谁能明白!
既怕,又盼,既心痛,又忿恨!
可是她自己都已经大婚了,一下子娶了六个男人,突然在他选妃的最后关头冒出来提醒自己她的存在,是要让他怎样!
曌国有她驱逐了那六个男人的消息吗?没有!
君荣自嘲地苦笑,他明知不可能的,不是吗?
可是既然如此,纳兰蓝,你到底想要干什么!
努力地平息下自己汹涌而来的情绪,君荣面无表情地扬声:“张敞!”
张敞磨着边儿进来,远远地觑探着君荣的神色,腆着一张油滑的笑脸:“殿下看过了?”
君荣看着他笑容下小心戒备的神色和停留的距离,微微眯了眼。
张敞脑海中顿时警铃大作,搓着手干干地笑着:“呵呵,殿下,其实答不答应都可,都可……”
君荣微微一愣,下意识地看向自己手下压着的画轴,突然以极快的速度打开到底。这才看到原来画轴的最底下还有一句话。
是他熟悉的字体,熟悉的口气,一如当年的霸道——“给我正妻之位。”
没有人知道这一刻凶名满天下的燕国太子心头经过了怎样的浪涌熬煎,他的喜、他的怒、他的痛苦、他的狂喜在这一刻无人知晓!
张敞小心等了半天没等来主子半丝反应,忍不住抬头偷看,就对上一双看不出丝毫情绪的冷眸。
“姓名、身份!”
“啊?哦哦哦,我家小姨子,纳兰。”这就是命中的鸳鸯啊,就像他和他老婆孟清雪……富贵闲人张大人再次内心无比感慨中!
君荣微微一震:“桃纳兰?”
“不是,不姓桃,就姓纳兰。”张敞赶紧解释,“不是内人的亲妹子,是结义的。她说本名叫纳兰蓝的。但蓝字是曌国这一代皇室的避讳,只有曌国太女幻九蓝能用,所以请殿下您看着办,名字而已,她说反正也就您一个人叫,对外用什么都行。”
跟他家太子一起商量着怎么合谋骗朝臣和天下人,这事儿他干多了,无感!
她要用“纳兰”的名字,嫁给他为正妻!可能吗?
君荣垂眸看向手中已经合起的画卷,眼中碎开深幽的黑色灿烂风暴——可以吗?他可以答应吗?
应该拒绝!他绝对应该拒绝!他应该立刻把她赶出去!伤透她的心,永不许她出现在他的面前!
君荣猛地睁开眸子:“礼部尚书!”
礼部尚书急步前来接旨。
“传旨!”
……
燕都最近最大的事是太子选妃。可是今日黄昏,一条更大更惊人的消息在有心人的操纵下迅速地传遍了整个京都、传向了燕国的每一个角落!
太子殿下是有妻子的!
据说,多年之前,当太子殿下第一次从前大将军王手中逃脱进入鬼城后那一片死亡沼泽时,便邂逅了一位医术精绝的少女,将命悬一线的太子救下。后来太子殿下带兵远行,途中再次遇到此女,便毫不犹豫地娶之为妻。但为防被前大将军王知晓,雪藏不为人知。
太子殿下被册封为玉王之后,被曌国接走受控于曌都,大乱中也是这位出身于鬼城的妻子纳兰氏借助鬼城势力帮助太子殿下逃离曌国、并一路辅佐他夺权归位!
据说,前段日子的朝局混乱中,因纳兰氏身怀有孕,太子殿下将她郑重交托给张敞大人家,张敞的夫人与之义结金兰。
就在今儿傍晚,纳兰氏的身份终于昭告天下。太子有令,选秀照常,选出的秀女赐予功臣良将。而他自己,将在三日后举行册封太子妃的大殿,亲迎妻儿回宫!
“你是不知道,礼部尚书几乎是疯癫着跑出宫门的!”桃清雪笑叹着握住纳兰蓝的手,“我在宫门外马车里候着你姐夫,就见礼部尚书跟疯子一样拎着袍角跑出来,一出来就大喊着‘殿下有妃’、‘殿下有后’,一边笑一边又催‘快走快走,三日后就要大典,要了老命了!’你说好笑不好笑!”
纳兰蓝揉了揉额角轻笑:“嗯,看来是个忠心的。”
“好了,你也累了,早点儿歇着吧。”桃清雪起身告辞,转了身却又回头,犹豫着问道,“曌国那边……”
纳兰蓝没说话,就那么看着桃清雪。
桃清雪收了声,自嘲一笑:“如今我是燕国妇,倒是白操了一句闲心。行了,你当我没说过。”人家是当朝太女都不担心,她担的哪门子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