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舒笑得惨淡,“你有什么对不起的呢?是我自作多情,我还把这件事拿去蓝桥面前说、害得你被她打了吧?不过你应该很高兴啊,她为你吃醋。”
沈再摇头,说不是的,“蓝桥处理感情是清清楚楚的,她不会那样。贺舒,你不要总是想着她,你过你自己的人生吧。”
“我的人生……沈再,我的人生已经毁了,我害小岸哥哥重伤,我自己也可能因为这件事要去坐牢,就算最后不坐牢,我也已经什么都没了,你看看网上现在是怎么写我的,什么样的恶毒话都有……呵!”贺舒微闭上眼睛,濒临崩溃地长叹出一口气。
她将那碗已半温的煲仔饭放下,手有点发颤,她把手插进口袋里,过了好一会儿,沈再都默默地吃完一碗饭了,她才终于将口袋里那封信拿了出来。
“好,轮到我说秘密了。”贺舒将信放到沈再的手边,“这是萧尹留给我的信,连小岸哥哥面前我都坚持说没有的那封信。”
沈再看着那突然出现在他视线范围内的信,只觉得恍惚,萧尹这个名字虽然记得那么深刻,但是蓦然这样接触到他的遗物,还是令人心悸得呼吸都费力了。
“沈再,对不起,是我害了你……”贺舒轻轻地握住了沈再的手,棒球帽的帽檐压得很低,看不清她的眼睛,只看到眼泪滴下来落在餐桌上,“我早就怀疑你喜欢蓝桥,所以萧尹说他爱上你,是我别有用心、怂恿他向你表白。”
这个秘密,贺舒连在萧尹墓前等日出的那些夜晚都不曾喃喃自语过。
萧尹出生于一个基督教家庭,他那善良而虔诚的父母是最不能接受同性之爱的。可萧尹偏偏爱上了沈再,爱得很苦,神魂颠倒、压抑不堪。
贺舒不知道萧尹有没有向顾庭岸说过,反正萧尹向她倾诉的时候,她立刻鼓动萧尹去表白。甚至她当时就躲在一旁,看着沈再被萧尹的话震惊得呆在那里,看着萧尹推倒沈再强吻,看着沈再奋力推开萧尹、白着脸厌恶地说“恶心”,看着沈再拂袖而去、萧尹一瞬间像被抽掉了脊椎骨一样……
不久之后萧尹就跳楼自杀了。这些年沈再过得有多么苦、心里受了多少折磨,恐怕连蓝桥都不知道,只有贺舒知道。
看着蓝桥因为萧尹的死耿耿于怀,沈再该多难过自责啊?
如果蓝桥知道沈再那句“恶心”导致了萧尹对人生绝望,那沈再要怎么继续活下去呢?
就像现在,沈再只是看着那封信,眼神都已经像一个历经生死、行将就木的老人。
“我不指望你原谅我,反正你也不会喜欢我……沈再,我只希望你能过得好一点,你已经为萧尹放弃了你的学业和事业、你毕生挚爱,足够了……”贺舒一边落泪一边笑,“该受到惩罚的是我这种人,不是你……你那么好、那么那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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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再没回李家,蓝桥其实也没回去。
顾庭岸的病床边加了一张小床,蓝桥在上面侧着身睡着了,一只手还搭在病床上、伸在顾庭岸被窝里。
什么人啊这是……病床上,刚被她用湿毛巾殷勤擦过全身的顾庭岸,到现在还没能从狂乱中平静下来。哪家的姑娘会像她那么、那么……不害羞!
什么小小岸!那里叫做小小岸的话、以后他儿子要叫什么?!
要不是肋骨断了,当时顾庭岸肯定会从床上跳起来,要么把她往死里揍、要么把她往死里爱……
呼……顾总睡不着。
唉……顾总转头去看害他睡不着的人。
她倒是睡得很香,嘴巴都微微张着了,像个傻子。
为什么会喜欢一个傻子呢?那么小的时候就很喜欢,郎骑竹马来,绕床弄青梅;那么年轻的时候,就决定非她不娶,平时不会相思,才会相思,便害相思;后来那么多艰难坎坷,人面不知何处去,他碧海青天夜夜心。
从前她很喜欢陈奕迅,喜欢《富士山下》、《明年今日》,顾庭岸却不喜欢“谁能凭爱意要富士山私有”这种大实话,所以更倾向《明年今日》,“明年今日,未见你一年,谁舍得改变,离开你六十年,但愿能认得出你的子女”,这更符合他的爱情观。
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好几年呢,他都已经做好了她嫁给别人、生孩子喊他一声舅舅的心理准备,他准备好当全世界最好的舅舅了。
谁知她还能回来他身边。
有她在身边啊,这么平凡而身体病痛的夜晚,都显得浪漫非凡,顾庭岸就这么无聊地望着她,心也静了、睡意也安然涌来了。
握着被子里她纤细的手,顾庭岸闭着眼细细体会这巨大的幸福时刻。
可床头柜上手机突然震动起来……顾庭岸皱眉啧了一声,看她睡得跟猪一样不可能醒了,他抬手去够她的手机。
顾庭岸还没来得及出声,就听电话里对方的声音很不对劲。
“小桥,”沈再的声音里有夜晚的风,沉沦的意味,“你当时站在楼顶的时候,心里在想些什么啊?”
“萧尹呢,他当时想的又是什么……”
“小桥,听说人如果跳楼身亡,魂魄会永远被困在跳下去的那几秒里,那萧尹这些年……”
沈再哽咽得说不下去了,抬手饮尽杯中酒,眼角泪趁机悄无声息地滑落没入鬓发之中。
百尺高楼之上啊,手可摘星辰,沈再茫然地伸出手去,轻轻晃动挂在阳台栏杆外的双腿,他闭着眼睛、迎着高空的风温柔地笑起来,“小桥,我不配喜欢你,我根本没有喜欢一个人的能力,我的爱太自私,只能给我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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